富二代的孤独很尴尬

继“有钱就任性”之后，微博又出热搜词“富二代很孤独”，有人说“富二代孤独是伪命题”，仿佛他们的孤独和痛苦是伪装的；他们在花天酒地、穷奢极欲之后居然叫起了苦，叫人怎么能接受？难道他们还富得不自在了不成？到底富二代苦不苦？怎么理解富二代叫苦？

《境界》独立出品【新视线】

文 | 严行

播音 | 沉香 后期 | Link

近期，网络上出现“富二代很孤独”的说法后，立时激起一片抗议声。在媒体屡屡爆出富二代花天酒地、穷奢极欲、高调炫富之后，现在他们居然叫起苦来了，这叫人们怎么能接受？难道他们还富得不自在了不成？

于是，富二代的痛苦与孤独就被悬在那里，象靶子一样，承受网络四面八方的语剑词锋。

有人说“富二代孤独是个伪命题”，仿佛他们的孤独和痛苦是伪装的，是作秀；有人说“富二代心灵很空虚”，“富二代的缺少真正的关爱”等等，仿佛他们比普通人更不幸。到底富二代苦不苦？怎么理解富二代的叫苦？

论到富二代的问题，不能回避的一个前提就是在社会严重贫富分化的情况下，人们对不正当获得财富者的不满，以及对挥金如土的富二代的厌恶。这是富二代倾诉内心痛苦时首先撞到的普遍抵触，他们丧失了诉苦的正当性。尤其是他们的痛苦被视为另类炫富时，就更加不可容忍了！

然而，如果绕开这个层面，客观地看待所谓“富二代的孤独与痛苦”，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宏观地看，这是人类整体孤独痛苦的一部分，无论一个人有怎样的社会身份，怎样的阶级地位，在他得不到救赎之前，都无一例外是孤独和痛苦的，不管他的孤独与痛苦与别人有着怎样的不同。

从这意义上讲，富二代的孤独与痛苦不仅是事实，而且也同样是深切的，乃至是致命的，是社会病的一部分。唯一的差别是，他们的孤独与痛苦有着与他人有所不同罢了。他们面临承受物质财富和父母成功的特殊压力。

富二代借飙车发泄苦闷

这种情形从海外来看就更加突出。近年来，出国留学成了众多富二代的选择，他们纷纷越洋而来，携带着巨额钱财，注册名校，以求镀金。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和温哥华 两大城市就聚集了大量的富二代，他们身上的各种问题在这里暴露无遗，显示这些“穷得只剩下钱”的孩子，在人格上、精神上、品质上，往往存在着严重的困难和 缺陷。

比如著名的温哥华飙车事件。2011年8月31日下班交通高峰期，13名中国富二代驾驶名贵跑车集体飚车。他们先以部分跑车开道，挡住后方车流为前方公路“清场”，然后以200公里时速在限速90公里的路上狂飙。警方惊呼称这是本地历史上第一次豪车集体进行非法赛车活动，对他们扣车罚款。

然而，涉案人纷纷在中文社交网站上“发表心得”，无人表示懊悔，反讥讽“加拿大警察缺钱”；还有人炫耀自己上了温哥华电视，“要出名了”，叫想“膜拜”他的网民赶紧排队。警方拖车时，他们在一旁拍照，作为“年轻时疯狂的证据，以后给儿孙看，告诉他们爸爸年轻时也疯狂过”。

在 中西媒体的大量批评报道后，五个被扣豪车者，仍声称要找律师与省府斗到底，“宁可自己亲手把车砸烂，也不可能白白让给你们”。他们的言行不仅在当地社会引 起强烈义愤，主流媒体质疑华人富豪“只要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华人社区也看不过去，斥涉案者不仅“丢华人的脸”，而且他们的狂妄自大和愚昧无知，将为种 族歧视埋下种子，因为替他们恶行“买单”的会是全体华人。

“富二代”们的言论也反映了他们“穷得只剩下钱了”的可悲。以下是网上的一个贴子的节选：“最有钱的一部分人住在温西也叫west Vancouver，房子背山朝海，有熊，鹿，死贵死贵的地方。这个地方已被‘我方’占领，你不需要英文，在这里中文才是王道。”

“二代们吧……唯一可以得到发泄的渠道好像除了花钱，找不到其他地方。他们想要一帮人聚在身边，才显得没这么孤单……他们是一群心理极度空虚的人，空虚到只能 靠这些填满。他们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为啥，爸妈一年过来一次，或回去一次，难道不可怜吗？好多朋友没事喝完酒就哭啊，大声哭泣，就这么几个最要好的人在 一起说些平时不能说的话。”

父母在要钱的时候才有意义

笔者认识这样一位也许算是表现比较极端的富二代，他被父母安排从北京到多伦多留学，先进入语言学校学习，一来就在多伦多买了公寓，买了豪车，每天到高档购物区买奢侈品，光是各种名牌鞋子就买了几十双，对学习却毫无兴趣，每天逃课，书包里几乎从来不曾装过一本书。

他很快在市中心一带交往了同样的一批富家子弟，每日留连夜店，喝酒游乐。母亲前来陪读，根本管不住他，换了父亲过来，仍然无效。一个月的零花钱就大大超过加 拿大本地家庭的月消费水平，当笔者问他这样的花费是否太过时，他轻松地耸耸肩说：“让我爸妈卖掉一所房子就足够我花的了。”

他虽然挥霍无度，却毫无快乐，他的生命没有方向，内心空茫无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活，只剩下为着肉体的快慰求满足，犹如一个靠本能而活着的单细胞动物。他并不快乐，他的无知与无礼，让他追求不到真正爱他的女朋友，失恋后又只会以大发脾气来发泄。我看着这位容貌清秀年纪轻轻却一脸酒色过度之态的孩子，痛心又无 奈。

透过他的成长经历会看到，他成为这样一个典型的负面富二代，与他失败的家庭教养是分不开的。奶奶的过分溺爱，父母忙于发展，失于管教，只会用钱补偿对他关爱 的不足。于是在他心里，只认钱亲。当他母亲为了限制他乱花钱收了他的信用卡时，他当着人一把就将母亲推翻在地，抢走信用卡，一走了之。事后，他的母亲努力 向外人解释孩子的行为，为他开脱。

这样的富二代，不是唯一的，他不过代表了“有钱就任性”的富二代不良的一面。钱对他们就象毒品，满足他们一时之兴；之后，又再度面临虚空感，需要新一轮更强烈更奢华的购物刺激。在这种轮番消费过程中，他们的内心却愈见荒凉，日益苍白贫乏。

其实，他的内心是真正孤独的，他与溺爱他的奶奶有代沟；他与父母不睦，视父母为讨厌的干涉者——除了要钱的时候他们才有存在的意义；他也知道他所交往的朋友都靠不住，只是跟他们混在一起比较有趣而已；他不上学，没有同学；他交不上女朋友，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得不到爱与被爱的感觉……

他虽然有钱，但在这一切事上，钱都派不上用场。面对这样富二代，你可以说他“活该”，但也应该承认，他们确实是孤独而痛苦的。

富二代直面灵魂的虚空

《特权的代价》一书作者、心理学博士玛德琳•来文曾有研究表明，美国有30%至40%的富家子弟患有抑郁症，是平均水平的3倍。这些抑郁症患者中有10%至15%最终选择了自杀。这一研究表明，富二代的孤独与痛苦，是一个事实。

在加州美丽的海岸，我被朋友告知，这片最贵的豪宅区里有父母为孩子早早买下房产，好让孩子过得无忧无虚，然而他们的孩子却自杀了，孩子对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富 贵人生觉得索然无趣。这是一个典型的悖论，父母为下一代的幸福费尽心机，而这“幸福”却害死了自己的子女！人哪里有真智慧知道什么是真正好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富二代”的孤独与痛苦与“贫二代”相比，更接近于痛苦的本质，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毫无缺乏之后，他们直接面对灵魂的虚空，更具如临深渊之高危。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就是这样一个丧失了幸福感的孩子，无论是贾母的宠爱，母亲的呵护，贾府上下的趁奉，大观园众女儿友爱，都不能填补他空落的内心，他常常 “无故寻愁觅恨”，不断表露“为什么要生我？”“不如就此死去”“自此不再托生为人”……，对锦衣玉食的生活毫无快乐。

圣经中也有一位著名的“富二代”——所罗门，他继承了其父大卫的王位，又有耶和华神所赐下的聪明智慧，成为当时世界超级大国的君王，富贵无敌。然而，正是这位什么都不缺的所罗门，写出了圣经中最有悲观色彩的书卷——《传道书》，他不断表达“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道尽了人所拥有的一切在生命本质之前尽都无益的实情。

当代中国的富二代们与贾宝玉所罗门所不同的是，他们比贾宝玉所罗门更无文化底蕴，更无精神追求，他们的孤独与痛苦，与贾宝玉所罗门相比，更少形而上的色彩，更逼近生命赤裸的贫困状态。

片尾曲：杨航《唯一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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