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不见,因活在急事的暴政之下——读普利策获奖作品《听客溪的朝圣》

我们看不见,因活在急事的暴政之下——读普利策获奖作品《听客溪的朝圣》

事实上,现代社会匆忙的生活很难让我们慢下来,去驻足观看上帝所赐的免费礼物。“时间就是金钱”,不知害苦多少人。我们活在“急事的暴政”之下,这就使得现代人对执行多种任务疯狂着迷,以致于我们常常忽略身边的一切,长此以往,我们只会关注事物的表象。

《境界》独立出品【书香】

文|文道

又到春天,青草、嫩叶、鲜花、暖阳的吸引力,总是够大的。满眼是诗的季节,总会激发人们去野外走一走的冲动。各种树木争相发荣,各类花树也依次开放,眼前犹如一幅美丽多彩的大画屏。对于基督徒来说,上帝给了我们两本书来认识祂,一本是圣经,一本就是大自然。那基督徒当如何去欣赏这样一本自然之书呢?《听客溪的朝圣》(Pilgrim at Tinker Creek)便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书写自然之书。

1971年,26岁的安妮·迪拉德(Annie Dillard),在经历了一场几乎致命的肺炎之后,她开始在弗吉尼亚的听客溪生活了一年,并且深入地体验生命。这一经历成就了《听客溪的朝圣》这本书,使她在29岁便获得普利策文学奖,并且在美国文坛引起轰动,其影响力至今未衰。

在美国,此书一出版便被誉为“最有影响力的当代自然文学的范本”,“代表了最优良的写作”的自然文学经典,评论界认为此书“比《瓦尔登湖》更具胆魄”。盲人民谣歌手周云蓬说他没有去过迪拉德所说的弗吉尼亚,但读完《听客溪的朝圣》,借安妮·迪拉德的独具慧眼,目睹了那里的一切。

整个世界是彰显上帝荣耀的剧场

我们喜欢加尔文的著作,但是对于加尔文所说的“整个世界正是彰显上帝荣耀的剧场”,我们并不善于观察。但迪拉德却做出了这一方面的尝试,并且深得读者喜爱。本书围绕作者迪拉德在听客溪周边所见闻的草木鸟兽虫鱼,按照冬、春、夏、秋四季顺序及不同的主题依次展开,生动地为读者展现了一幅万物繁衍生息图。

但迪拉德并不仅仅是在“状物”,而是“歌颂”。她承认自己在青少年时期在灵性方面的醒觉,“二十几岁时我们多么执着某些想法,何不写本类似大自然的书——譬如自然神学。”透过大自然,去探索灵性,在她的作品中都有体现,她的回忆录以诗篇26篇的这段题字开始:“耶和华啊,我喜爱你所住的居所,和你显荣耀的居所。”

“听客溪”是迪拉德走进自然、倾听自然之声的地方。“我住在一条小溪,听客溪(Tinker Creek),在弗吉尼亚州蓝岭(Blue Ridge)的山谷里。隐士隐居之处叫做锚屋;有些锚屋不过是些拴扣在教堂一侧的陋室,就像是藤壶附着在岩石上。我把这座房子想成是拴扣在听客溪边的锚屋。这座锚屋让我把锚牢牢地固定在溪里的石床上,让我在溪流中稳住,有如海锚,面对倾泻而下的光流。那是个住家的好地方;有很多事情可以想。”

她都想些什么呢?她想透过观看大自然,展开一次灵性的探索之旅。对迪拉德来说,这世界到处是礼物,只要你睁眼观看。“现在还是一月的第一周,我已经有了许多令人兴奋的计划。我一直考虑要去观看,有许多可以观看的事物;它们是未拆封的礼物,是免费的惊喜。”

迪拉德在书中写道:“我一直在想着观看。有很多东西可看,拆开了的礼物和免费的惊喜。这世界装饰得很美丽,到处撒落着一位出手大方的人撒的一分钱。但重点是谁会为一分钱而兴奋?假如你顺着箭头走,假如你一动也不动蹲在岸边观看水面激起颤动不已的涟漪,结果看到一只小麝香鼠由洞穴划出来 ,你会不会认为那幅景象不过是块铜片,懊恼地走开?如果是一个人营养不良且疲惫不堪,连弯下腰去捡一分钱都不肯,那真是悲惨的贫困了。但是假如你培养一种健康的贫困和简单,找到一分钱实质上也让你有个美好的一天,那么,正因这世界实际上到处都藏了一分钱,你的贫困已为你买下了一生的好日子。就那么简单。你看到什么就获得什么。”对于迪拉德来说,上帝所赋予的大自然,是上帝免费的馈赠。

迪拉德是在用一颗神圣的好奇心去探索大自然,她的观察是非常仔细的,甚至细致到用显微镜去观察一件事物。“我将显微镜由橱子上搬下来,在抹片上滴下一滴鸭池塘里的水,试着将春天瞧个清楚。”

我们为什么看不见?

迪拉德虽然受梭罗的《瓦尔登湖》影响,并且毕业论文也是关于《瓦尔登湖》,但迪拉德对自然的描写更进一步关涉灵性层面。迪拉德说:“梭罗在日记里写道:‘大自然总是像神话而又神秘,并且将所有的秉赋用在最微不足道的作品上。’我会补充说,造物主以挥金如土的秉赋和奢华的关爱,大量制造最微不足道之作品的繁复构造,那就是这个世界。这才是重点。”

在她看来,世界是一个神圣的脚本,她可以将其读出来:“我脚下的世界,即透过窗户所看到的世界,是一份彩色稿本,被风吹开一页又一页,着色的画饰和蹒跚的文字都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日复一日为之目眩神迷。”

迪拉德观察事物的敏锐性,是很少有人能注意到的:“反舌鸟向空中跨出一步然后下坠。翅膀还收拢在两侧,好像只是站着唱歌,而不是以每秒32英尺速度由空中落下。就在撞向地面前的一瞬间,鸟儿准确地、从容不迫地稳稳地将翅膀张开,露出宽宽的白色横条,又展开优雅的、有白色条纹的尾巴,滑向草地。我刚从墙角转过来,就一眼瞧见那潇洒的姿态;四下没有他人。鸟儿自由落体般的降落,尤如树在林中倒下那充满哲意的谜。我想,谜底必然是,不管我们要不要,或知不知道,美和天道兀自展现。我们只能尽量在场。”

值得注意的是,迪拉德的这些精彩的描述,定是在耐心细致地观察下才生发出来的。她帮助我们慢下来,让我们真正地与大自然拥抱。她说:“即使见过多次仍像第一次看见,被一副强而有力的景象压得透不过气。”

事实上,现代社会匆忙的生活,很难让我们慢下来,去驻足观看上帝所赐的免费礼物。既然是免费的礼物,人就更不乐意花时间去观看。富兰克林的那句“时间就是金钱”,不知害苦了多少人,时间当然不是金钱,这句话是说生产力决定了价值,因此我们活在“急事的暴政”之下,这就使得现代人对执行多种任务疯狂着迷,想要一次做很多事情,这样才更有效率。

生活得太快,以致于我们常忽略身边的一切,也会致使我们欣赏事物的感官退化,耐心也随之消失。长此以往,我们只会关注事物的表象,如果表象不能引起我注意,那它就失去了吸引力。对关注大自然也是如此。

约翰·派博为此提醒我们:“倘若我们过于习惯日出的红、明月的圆、厚雪的白净、春雨的湿润、晴空的靛蓝、蜜蜂飞过的嗡嗡声、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微风、心跳与呼吸、神所造的奇特鼻子与耳朵、数不尽的谷粒、说不尽的沙粒、几乎永不止息的海浪、浓密的森林、山谷中无数华丽花朵的绽放与凋谢,那我们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派博邀请我们一起寻求那种充满新鲜感的眼光,用心去看世界,就仿佛我们是初次见到的一样。“不要把它当成一块几千年来不断演化的偶然之物、空虚之物,而是把它当成那位‘大艺术家’自己的手工艺品,是那位有无限创意、强大、精力丰沛的大艺术家,创造了陆地与海洋,以及一切其上、其中之物。”

世界是上帝的隐喻

有人误把迪拉德和梭罗、爱默生、约翰·缪尔等杰出的自然作家归为一类,但这些人都不上教会,那种被他们视为腐旧而伪善的古老宗教,他们刻意与之保持距离,并在主日宁愿选择亲近自然。但迪拉德选择主日前去教堂。“就我对上帝有限的认识,我仅仅知道我要敬拜祂。”

安妮·迪拉德在《听客溪的朝圣》书中默想“神一切的作为”,书的结尾,她总结道:“我正如比利·布雷一样(伟大的英国宣教士),走我要走的路,而左脚说‘荣耀’,右脚说‘阿门’:进出影子溪,从上游到下游,欢欣鼓舞,头晕目眩,跳着舞,和着那一对赞美的银色号角。”

迪拉德称自己是一位朝圣者,她走进大自然观看万物的敬拜,并且自己也参与其中。曼宁在《毫不留情的信任》描述的人,正是像迪拉德这样的朝圣者:“那些眼光能穿越表相的人,认为世界是上帝的隐喻。他们向我们指出高山的宏伟、大草原的优美、路边野花缤纷绽放、夏日清晨的薄荷香味和甘草气味、火车辘辘行驶经过山谷、瀑布声时,正是在我们当中道出上帝的话语。他们使我们胆敢梦想家园在那里,人眼未曾见过、耳朵未曾听过、头脑未曾想象过的美丽,正等着我们。”

对不善于观察自然的我们来说,大自然中的一切是在述说上帝的荣耀吗?奥古斯丁在所撰写的《诗篇》第148篇注释中,问道:“上帝是在非凡的创造物中宣扬祂自己吗?”他自己回答:“不是这样的,而是万物都宣扬祂,万物开口传述。它们的美丽正是它们宣扬上帝的声音;它们以自己的美丽欢唱着:‘是你造我美丽,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我们是否能感觉到这来自受造物所发出的赞美呢?就连耶稣也赞叹自己身边美好的创造物。“看那野地里的百合花,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但你是否见过像它们的色彩和设计呢?然而,就是国内最盛装的十位男女,在它们身旁也要相形失色,显得寒酸、不体面呢?”(太6:28-29,信息版圣经)

有北美“三大灵修作家”之称的傅士德、毕德生、侯士庭。他们都热爱大自然,并且从中受益很多。傅士德与儿子南森有过十年的登山生活,毕德生也深爱着故乡蒙大拿的河流,而侯士庭本身就是地理学的教授,工作之余常观看大自然。

其中,傅士德认为,大自然经历了堕落的影响而败坏腐朽,然而,就算大自然是败坏的,大自然这本书仍能教导我们许多事情。“我们在大自然里看见美、对称与荣耀,因为大自然一向遵行天父的旨意。树木向天空伸展、鸟儿鸣唱并在空中俯冲,各种活物在地上奔跑,尽都遵行天父的旨意。我在写作时,常会在附近的峡谷健行一、两个小时,好让我看见天父的旨意……在这宁静的峡谷中,我体验了那份伟大的浩瀚。”

值得一提的是,安妮·迪拉德的祷告和其他基督徒的祷告方式可能有些不一样。我们通常会合上双手,低下头,闭上眼睛。但迪拉德习惯张开双手,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这种祷告和她在自然中参与敬拜上帝的习惯是分不开的。

毕德生评价道:“迪拉德领我们进入加尔文所讲述的那个剧场,我们发现自己置身于由圣经诗篇作者和先知们所组成的队伍之中,其乐融融地观看‘山羊如羊羔跳舞’,倾听‘树木拍掌’,在每一个地方、每一件事情上留心上帝的作为,睁开眼睛发出我们的赞美和祷告:‘我欣然雀跃,欢呼不已。’”

罪破坏了整个宇宙

 事实上,自古以来,推崇自然神学的并非只有迪拉德,历史上除了著名的圣法兰西斯热爱自然外,教父该撒利亚的巴西尔(Basil of Caesarea)也非常推崇自然神学,他以默想大自然为内容的著作《创世六日》已成为经典。巴西尔强调,默想大自然可以帮助我们更认识神和爱神。

人可以在大自然中寻求证明神之存在和美善。对巴西尔而言,宇宙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座壮丽的雕塑,让所有的人观看欣赏。而且,即使不藉着科学的帮助,我们也能从观看自然而默想神。即使我们不能理解自然之机制与法制,可见的世界是如此荣耀的艺术杰作,其令人惊叹的秩序,也足以让我们赞美神了。

同时,巴西尔也指出,若要在大自然中寻求认识神,我们必须踏上灵命的旅程,而非仅仅做一个旁观者而已。这个灵命的旅程必须以十字架为起点,我们只有透过基督的十字架,我们最终才能进入与三位一体之神的生命联合。如果我们只停留在欣赏自然,不渴想自然背后的那位神,不以基督为生命的焦点,我们的灵命的旅程已经走偏了。我们为何需要渴想大自然背后的那位基督?对于迪拉德而言,虽然她看到了被造物的美丽,但也看到了“一切受造之物一同叹息、劳苦,直到如今”的一面。

迪拉德在书中关于“暴力”的描述,人们因着罪性,而借用自然的力量来为自己施行暴力。“植物的生长压力变出种类惊人的把戏。竹子可以在24小时内长高3英尺,而这项成就据传竟拿来用在那种严厉的亚洲酷刑中,将受刑人绑在一张网状卧铺上,离地面上那一片健康的竹子不过一英尺高,并将木头般的竹头削尖,最初的8小时他都好好的,最多是心中忐忑不安,接着他开始一点点地变成一只满是洞洞的滤水盆。”

这种“借刀杀人”的行为,也使我们看到,自然界的灾难并不是最可怕的,而是人因犯罪而导致的伊甸园里的灾难才是最可怕的。因着这样的灾难,没有一处不受罪的牵连,因为人的不顺服和窃取神的荣耀,罪就破坏了整个宇宙。

就如迪拉德所想到的:“我必须再看看那又蓝又绿世界里的景观。想想看:在太阳系所有洁净美丽的天地中,只有我们这个星球是个瑕疵;只有我们这个星球会死亡。我必须承认海洋是一杯死亡。而陆地是座弄脏了的石头祭台。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幸存者,挤在海中的漂流物上,靠船只的抛弃物维生。我们是亡命之徒。我们在恐惧中醒来,在饥饿中取食,带着满嘴血腥睡觉。”

虽然,“一切受造之物一同叹息、劳苦,直到如今”,但终有一天会“脱离败坏的辖制,得享神儿女自由的荣耀。”(罗8:21-22)当新天新地来临时,那将是闻所未闻的美丽新世界,这是基督徒的盼望。

《听客溪的朝圣》(Pilgrim at Tinker Creek)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15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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