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著名基金公司高管命丧“精英训练课”，期待成功与突破的学员经历各种羞辱、恐惧和自我否定的情形被再次揭开。揭露事实是摆脱伤害的第一步。在任何组织中，操纵和掌控都成为危害关系的毒瘤。福音侵入这个以成就、精英为导向的世界，帮助被羞辱、被抛弃的人感受被爱。
境界独立出品【热点】
文/希幔
播音/ 虹雨
8月16日，年仅32岁的著名基金公司DCM的董事总经理魏萌，在一家叫里程LEGACY飞跃力的工作坊参加学习时意外去世。魏萌的去世，使得以该课程为代表的所谓“精英培训”的另一面再次被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不少人认为，所谓的“精英课程”，许多都是以敛财为目的的洗脑和精神传销。据悉，有关部门已经开始对涉事机构进行调查。
“看到信息手抖，听到语音想逃”
据媒体披露，魏萌参加的这个由北京诚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开设的课程，分为探索、蜕变与里程三个阶段。通过三个阶段的集训，每个学员都要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沙滩上的小女孩，而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就是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海星，如果不去拯救他们，就只能任他们死去。导师又会教唆学员“拉人头”发展下线，“证明”自己，学员们也有责任要去拯救他们。
早在2007年，当时记者中有一类叫做调查记者，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呈现真相，曾经卧底参加过类似课程。记者发现，这类课程以“成功学”“自我突破”“人格提升”等吸引人的名目出现，学员每天要不停经历各种羞辱、恐惧、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等负面情绪，并被要求邀请新人加入。“在导师一步步的洗脑和PUA攻势下，几乎所有人都会崩溃。学员们如同着了魔一般，忍受着无端的辱骂，同时也无端去辱骂他人。”
导师会用一些“游戏”来施行操纵。例如在“废墟游戏”中，导师让你闭上眼睛，用很多细节铺垫，使你在想象中来到一个废墟面前，然后让学员打开心灵。“导师会一口气给你讲几百个排比句，把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可能遇到的父母的欺骗、情人的欺骗、同事和老板的欺骗等生活中不如意的，人际关系中的种种伤害全部罗列出来。这些情景总有一款适合你。到最后有些人开始嚎啕大哭，开始薅头发、扯衣服……”
曾经有学员上完课就自杀了。甚至连卧底的记者自己也差点心理崩溃，造成很难逆转的精神伤害。心理咨询师史秀雄认为，这些培训和心理咨询、心理健康一点关系都没有，“打着心理学幌子，实际上是利用一些特定技术来进行心理操控和洗脑的过程。”
类似的情形其实不止在精英培训班上遇到。 2020年7月，前明星团体“火箭少女101”队长Yamy发文透露遭到公司恶语对待，并曝光了公司会议录音。老板在没有Yamy参与的公司会议上对其外貌、能力等方面进行人身攻击。Yamy声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却在听到老板在员工大会上对她的羞辱之后彻底崩裂了。“这两年来老板对她的打压和指责总是周而复始，让她极度低落，曾经很自信的她，一度变得唯唯诺诺，连提一个基本需求都害怕，曾躲在家里无缘无故哭到天亮，看到信息手抖，听到语音想逃。”
《境界》也曾发文关注轰动一时的北大女孩包丽自杀事件。当时就读于北大法学院大三的包丽，在一段恋爱中被校友兼男友牟某利用处女情结进行百般侮辱和打击，让她渐渐放弃自我，最后离开这个世界。交往中，牟某要求包丽将其微信备注改为“主人”，要求包丽在身上纹上几个字：我是牟林翰的狗。当包丽服药自杀，牟某非但没在第一时间拨打120，反而给包丽灌水，加速毒药在胃部的融化，以至错过最佳救治时间。牟某涉嫌虐待罪一案已于今年一月被移交到北京海淀区人民检察院。
揭露事实是重要的第一步
以上的报道，让我们看到心理操纵所带来的危害。研究“操纵心理学”的美国学者哈丽雅特·布瑞克（Harriet Braiker）在30年的临床经验中发现，操纵是一种有毒的关系，它会摧毁心灵，虚耗人生，甚至危及生命。在被操控的环境中，受害者常会说他们觉得不开心、高度紧张、充满担心与焦虑。“操纵者的最终目的就是毫不在意其他人，仅仅提升自己的利益，实现自己的目的。”
哈丽雅特发现，随着操纵的持续，受害者原来健康的自主意识会被逐渐侵蚀。受害者越是屈服于操纵者的控制，他就越难将自己视为自主、独立的成年人。结果导致受害者的自尊和自信在持续的操纵中不断被削弱。受害者低落的自尊会强化依赖性、无助感与失控感，这些都是学员们在精英训练课程中的常见表现，而“这些感觉组成了抑郁症的危险公式”。
哈丽雅特在与患者的对谈中发现，当你的自由与自主权被操纵者紧紧控制时，必定会产生失望的情绪，怒气也会随之而生。但受害者的怒气最开始是隐藏的，他们会抑制自己的怒气，避免与操纵者正面对抗。
但允许他人对你施加压力是最可怕的风险之一。该领域的先驱、被称为现代医学压力之父的汉斯·西利（Hans Selye）认为，最危险的压力是由他人所导致的压力。他建议受害者应该切断与造成自己压力的人之间的关系。而操纵者导致有害压力的核心部分就是被激起的怒火，但它却没有直接的方式能够发泄出去。由于缺乏直接表达的机会，受害者可能会将压力导向其他方向，并因此带来更多有害的结果。
哈丽雅特的一位患者将怒火转向了自身，这让她产生了自我谴责、内疚和抑郁。另外一位患者则将怒气变成了危险的生理冲动，导致他更容易出现身体疾病。
而有勇气揭露操纵的事实是打破操纵非常重要的一步。哈丽雅特认为，只要你与操纵者之间的默认协定没有改变，操纵的权力就不会发生改变。然而，当你能够清晰、直接地将这段关系定义为操纵，打破这一有毒的关系，揭露出被隐藏起来的问题，权力平衡就会重新开始偏向你这一边。哈丽雅特强调摆脱操纵最有力的手段，就是改变自己的应对方式，不再做猎物，让操纵者的手段失效。不改变自己，只会被加倍控制和虐待。
据了解，类似魏萌女士参加的“精英训练”课程最早是香港人从美国引进的。1994年，类似课程进入香港市场不足4年，已拥有7000多名学员；随后被引进到北上广深。然而，原本指望为自己带来提升自己、拯救自我的福音，却成了毁灭性的羞辱打击，连最后一层脆弱的外壳也被剥夺，参与者感觉被绝望包围，就像超负荷的电线，随时有烧毁的可能。记者在香港采访时留意到，有教会为课程的受害者提供无偿援助，敞开门欢迎、倾听、关爱受伤的人，让脆弱的心灵重新感觉身处安全之所。
当教会被精英主义影响
然而，我们绝不要低估罪恶的渗透程度。应当成为伤心人避风港的教会，稍不警醒也成为人们的受伤之地。斯科特·麦克奈特牧师 （Scot McKnight）去年与前柳溪教会成员劳拉·巴林杰（Laura Barringer） 合著了一本书，名为《成为美善的教会》（A Church Called Tov），里面提到了柳溪教会的创始人兼主任牧师海波斯性行为不当的丑闻。
2018年3月，当家人把《芝加哥论坛报》丢给她，上面刊登着几名女性对海波斯性骚扰行为的指控，以及与一名已婚女性长期的婚外情，在柳溪教会聚会了近20年的劳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信徒勇于揭露教会领袖操纵行为的真相时，会发什么呢？领袖往往会用各种方法扭转不利于自己的形势。他们最初的反应包括否认、表现出困惑或愤怒，并将说出实情的人妖魔化，极力避免承认自己操纵和虐待的事实。
斯科特和劳拉发现，教会领导层里的自恋者以男性居多，“自恋者希望自己的教会被视为最好、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因为他认为荣耀应归于自己。对自恋者来说，一切都是为了操控。……根据不止一个消息来源，‘害怕海波斯’这句话在柳溪很常见。一项独立调查证实，长老和服侍人员由于害怕海波斯的严厉反应而避免询问他。”最好的解释是，恐惧文化已经控制了教会，领袖和共谋者给教会的其他成员投下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影，人们就不愿站出来说话，于是一种操纵的文化就会形成。他们是精神上的暴君，以要求追随者顺从为乐。
“一个牧师献上自己服事主，却反过来虐待妇女，用言语羞辱来操纵他人，这怎么可能呢？任何教会，如果变成了一种以权力为基础、用恐惧为操纵工具的教会，就不再提供生命的恩典，而是死亡的尸骨。”离开柳溪教会的劳拉，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慢慢被唤醒，她进入一间健康的教会更纯粹地去敬拜。“我渐渐明白教会的存在不是为了牧者领袖，纯正的教导提供了真正的医治之道。”
斯科特研究发现，在地上的任何组织里，操纵和掌控带来的问题都成了毒害关系的毒瘤。教会已经受到了社会的侵蚀，尤其是精英体制的侵蚀。精英主义是当今世界上最自信最骄傲的道德体系，“在过去的五十年里，美国的精英体制重塑了牧师和教会，一种基于成就和业绩的新文化已经深深影响了教会。”
或许这就是我们在精英培训班和被精英主义控制的教会里同样看到操纵文化大行其道的原因。教会不是一门生意，也不是一家企业，它不生产产品；它是一个群体，一个大家庭。福音侵入了这个以成就、精英为导向的世界，真正成功的教会和牧师有一个与世界完全不同的议程——帮助被羞辱、被抛弃的人成为被爱的人，帮助他们得到医治和释放。
让寻求的人寻得恩典
席芮·琼斯（Serene Jones）是耶鲁大学神学院的教授，有一次她在教会里遇到一个名叫米歇尔（ Michelle）的女孩。聚会的时候，她留意到米歇尔的异常举动，当牧师在圣餐仪式中讲到主的宝血为我们而舍的时候，她竟然吓得跑了出去。
后来，席芮慢慢了解到，米歇尔从小经历了虐待，初中时父母离异。上高中后，她开始吸毒、装酷，想要混进同龄人的圈子，获得认可和安全感，却在大四那年被一个所谓的朋友强奸。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爱她，她毫无价值，被人遗弃，自尊降到了最低点。她时常陷入沮丧，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她偶然进到教会寻求帮助，认识了席芮。她对席芮说：“那天圣餐时我脑子里一闪，看见到处都是血和残缺的身体，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耶稣的血。我害怕极了，于是就想跑。在过去几个月中，我开始理解信仰，特别里面关于恩典的信息。”
席芮再次肯定地告诉她，教会就是她寻求庇护、与他人和上帝在一起的地方。“你不需要一个人挣扎，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努力，这就是教会所做的。”听完席芮的话，米歇尔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接下来的日子里，米歇尔逐渐开朗起来。席芮说：“看着她充满活力的微笑，我想，恩典的信息已经传达出去了，教会正在帮她从主那里得到医治。”
在福音书里，耶稣对绝望和受伤的人表示怜悯，然后立即转向门徒说：“要收的庄稼多，做工的人少。所以，你们当求庄稼的主打发工人出去收他的庄稼。”换句话说，因为有太多受伤的人，我们需要许多的医治者。如果你是主的门徒，你不仅要看见、听见、相信受伤的人，还要照顾他们，包扎他们的伤口，医治他们的痛苦。祂与门徒的关系，是医治不是辖制。祂在爱中以极大的克制等待我们自己悔改，然后回家。
我们每个人都应当成为恩典的传递者，建立和维护一种赋予生命的恩典文化。当恩典充满在我们当中，那些受伤的人走进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给出医治和爱的礼物。
（片尾曲：陈佳明《祂名是耶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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