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胜定律”：男人可以不好看，不能不好笑？

导读：本季脱口秀大会第四名徐志胜还记得小学时被人羞辱，“你长得像个怪物”，没想到恰恰是“外貌优势”帮他一路闯关。我们希望通过美颜或自嘲获得外界的认可，你要么好看要么好笑，这个世界所能提供的接纳就是消费者对商品的接受。如果一个人脸上留下一道被缝一百针的伤痕，脱口秀还能救他吗？

《境界》独立出品

文|希幔加一

播音|Luke＆小华

《脱口秀大会4》的决赛日前落幕，周奇墨无悬念夺冠，最强新人徐志胜最终获得第四名。

今年刚研究生毕业的徐志胜说：“长相和发型很难让人相信我是95年生的人。”在用长相的段子轻松拿捏粉丝心理并制造爆笑效果前，徐志胜爆料自己有过一段被外貌羞辱的时期，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是容貌焦虑，我是容貌绝望”。他遭遇过漫长的校园霸凌，变得敏感又自卑，是人群里常被忽视的那一个。至今徐志胜还记得小学时别人侮辱他的话，“你长得真丑”，“像个怪物”。最终，徐志胜在对自己长相的竭力自嘲中，找到了安慰，“好像那些痛苦和情绪都被笑声消解了”。

与男生相比，女生好像没那么容易通过自嘲就解决自己的“容貌焦虑”。今年7月13日，33岁的杭州网红小冉因抽脂感染医治无效去世，引发舆论广泛关注。该女士5月2日在杭州某美容医院进行吸脂填充手术，两天后因皮肤溃烂、器官衰竭转入ICU抢救。两个月后，因全身感染造成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自卑将定义你是谁

近日，有媒体面向全国2063名高校学生就容貌焦虑话题展开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接近六成（59.03%）的大学生存在一定程度的容貌焦虑，主要原因是出于自卑心理。

中国医美市场近年来迅猛发展，有报告显示，对自己进行“颜值投资”的人不在少数，一些职场人士每月拿出超过20%的工资收入进行“颜值投资”。即使遭遇疫情冲击，2020年中国仍新增医美机构5150家，占全球的17%。

“当我照镜子时，有时我感觉自己长得还不错，但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又丑又胖，我的情绪异常激动一一好像不能呼吸了一样。我的胃感觉到一阵恶心。我只想藏在家里，这样就没人能看见我了。”美国休斯顿大学的教授布琳·布朗（Brene Brown）谈到，这就是典型的自卑心理。布琳花了超过15年的时间研究人的自卑感和价值感。她的TED演讲“脆弱的力量”是TED网站上最受欢迎的内容之一，点击量已超4300万人次。

人们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确保自己能够满足别人的期望，十分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最后导致自己经常感到恼怒、愤恨、恐惧。布琳认为：“自卑的情感源于恐惧。当我们感到自卑的时候，我们就深深地陷入了害怕别人嘲笑、轻视自己或被看出自身缺陷的恐惧之中。在我采访的女性中，大约90%的人都把身材、样貌、体重当作一种自卑问题。而男人生活在一种担心被视为弱者的残酷观念的压力之下，容易产生自卑，所以也注重外貌，害怕被人批评或嘲笑。”

不难发现，如今小区电梯间、地铁站等公共场所，充斥着大量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别让你的头发成为你的颜值杀手”“没有任何女人，不加修饰就能与岁月抗衡”……这些画面和措辞强化了自卑的文化。媒体制造出一种最新流行的理想身材：瘦小可人加上撩人的丰乳肥臀，这样的组合是很难自然长出来的，更像是商业定制的套餐。人们却无法避免每天都被这样的文化影响。

布琳提醒说，自卑正对我们做的事情就是，“自卑将定义你是谁，然后迫使你相信这就是你对自己的定义。”

“疤面煞星”也能“美丽”？

8岁时，莎莉·克莱因·奥康纳（Sally Klein O’connor）被一只狗咬伤了脸，伤口足足缝了一百针，咬痕在她的右眼到嘴角间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伤疤。然而对她造成最大损害的并不是外部的伤痕，而是多年来同辈给她起的外号“疤面煞星”。随着时间的流逝，莎莉陷入了几十年的自我厌恶和自卑中无法自拔。

直到她认识了男友迈克，她才感受到，上帝藉着迈克，让她感受到来自神的恩典之爱。迈克从不问，“你的脸怎么了？”莎莉回忆说，“迈克叫我‘美丽’，我拒绝听这个名字。在我被咬伤后，我从别人对我说过的话和对我做过的事中学到，我根本就不美丽，但他从未停止这样叫我。他会温柔地抚摸我的伤疤。有时他的嘴唇会拂过它，我就会退缩。他的温柔感动了我。”

“致我的美丽”，“你是我的美丽”。起初，当迈克说这些话的时候，莎莉试图把他的话拍掉，就像苍蝇“嗡嗡”只会飞一会儿就被拍掉一样。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迈克的话开始有了穿透力。“自从我和迈克在一起以来，上帝的话语已经在逐渐改变我对自己的印象，上帝话语在对着一颗被石头包裹的肉心说话。我们被这个世界、仇敌和自己打上的烙印，被我们当作真理接受的标签和谎言慢慢被除去。上帝的爱穿透我们内心的绝望，带来真实的东西，我们不得不回应。”莎莉开始接纳自己的不完美，她不再用冷漠的外表来遮掩内心的脆弱。当莎莉这样相信的时候，转变开始了，迈克也成为她的丈夫。

布琳教授在自己的研究中也发现，从自卑的操控力量中解脱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重新找回真实的自己。首先要承认我们的脆弱，“有时候我们害怕如果承认了某些存在的东西，就会使事情变得更糟”，但事实往往相反，正视自己的脆弱大大增加了我们坚持积极生活方式的可能性。
对许多人来说，“承认脆弱”是一个违背常理的观念。研究关系文化的学者朱迪斯·乔丹（Judith V. Jordan）说，“只有当我们觉得能够得到支持时，我们才有可能会承认自己的脆弱。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有某些坚不可摧的人际关系。”如果在生活中，我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还没有建立起坚实的关系，或许我们心中感慨，自己没有像莎莉一样幸运，遇到能接纳她的迈克。

但正如莎莉所说的，最重要的是她认识了上帝，并认识到她与上帝的关系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关系，这给她带来一种清晰的快乐，而不是莫名的不安。“祂赐给我一个身份，……造物主以爱的眼光看待祂所创造的万物的真实身份。我们为保护我们的心不受伤害而穿的每一件假衣服，我们为证明身份而使用的每一个假名字，都在神坚固温柔的手中消失了。”

你值得获得真正的接纳

莎莉于1990年成立了一项事工“不可思议的人”。毕业于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她，常和丈夫一起带着写好的歌唱给那些有自卑经历的人听。莎莉经常去位于亚利桑那州小镇维肯堡的一家治疗中心。那是一家备受赞誉的饮食失调住院治疗机构，专门治疗患有厌食症、暴食症和其他饮食失调的人，其中不乏来自世界各地因“容貌焦虑”减肥导致患病的女性。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告诉莎莉：“我来这里治疗之前，每天要吃200片泻药。”这导致她的结肠受损，不得不手术。女儿问她对手术在她身上留下的疤痕有什么感觉时，这位已经康复的妈妈回答：“每当我看到那个标记，我就会想起耶稣是如何救我的。”

在治疗中心的经历，令莎莉心生感慨。“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都在那里。她们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上帝赋予她们内在和外在的美，而她们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事实上被滥用了。她们在慢慢消耗自己，因为她们无法客观看待自己，更不用说爱自己了。她们讨厌镜子里的容貌就像我讨厌我的伤疤一样。厌食症这些症状只是更严重创伤的外在表现。许多女人追求的是谎言，而不是挖掘灵魂深处的地方，也不肯在创造人类的上帝面前暴露她们的脆弱和痛苦。”

当徐志胜把那些曾让他感到受伤的经历写成段子，他认为用自嘲的方式说出来会消解这种自卑感。“我最开始讲脱口秀是因为想要获得那种笑声，获得一种存在感……我从小就是一个很渴望逗笑别人的人。从高中开始，我就感觉笑声这个东西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它会给我很多安全感。”那时候，如果老师上课出个糗，徐志胜就想着要出个梗，根本没心思上课，“那时真的没有升学的压力，只有幽默的压力。”徐志胜在羞辱、贬损带来的负面压力下努力突围自救，值得我们正视与尊重。

在话题范围受到限制、人们不擅长区分幽默和嘲讽的文化环境里，喜剧演员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搞笑，从相声、二人转、小品到今天的脱口秀，一直是普遍现象。每当徐志胜讲到与自己的外貌无关的段子，观众反应并不太好，好像大家就喜欢他拿自己开涮，就喜欢他自嘲自虐，不肯轻易放过他。另一位脱口秀演员、从小因病导致走路和口齿与众不同的小佳，虽然表现很好，却早早被淘汰了。或许因为大家还没有学会在自嘲搞笑和“感动中国”之间找到个体之间更平等、尊重的存在方式和态度。在一些时候，人们以一种安全底线之内的残忍来消费演员的生存和表演，这就是人性。

但一个人如果遭遇莎莉曾经不得不面对的情形，脸上留下被狗咬的被缝一百针的伤痕，脱口秀还能救他吗？“疤面煞星”能成为他的搞笑人设吗？观众还会笑吗？人靠自己对自身的弱点给出的最强大的应对，或许就是自嘲了。这种智慧，难以敌过一只狗的牙齿。

在走过无数黑暗的日子之后，莎莉说：“只有谦卑下来，才能听到上帝对我们到底是谁的看法。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即使在我们破碎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表现出一种反常的骄傲和傲慢，坚持认为我们不能成为上帝所说的美好的造物。当我向上帝敞开心扉时，祂开始用无限的温柔揭开我所坚守的东西的价值和身份。与此同时，祂在我的灵魂深处告诉我，我存在的绝对真理，祂以祂的形象创造了我，然后用死来救赎形象已经被罪玷污的人类。”

外在的损伤无法夺去神所赐的价值。莎莉和布琳都确信，人大部分的焦虑都来自于想要被爱、被接纳。通过改变颜值或者不断制造笑点所获得的认可，仍然是有条件式的接纳，坦率讲，条件还很苛刻。你要么好看要么好笑，这个世界所能提供的接纳就是消费者对商品的接受，让我们以消费自己的方式装作接纳自己。

真正的爱会改变我们看待世界和看待自己的方式，我们再也不用像一个疲惫的消费者那样对待自己。耶稣基督的爱可以重新定义美，耶稣深深地怜悯每个想要变得好看、好笑或好用的努力；耶稣追赶我们，是因为祂单单爱我们，照着我们的样子接纳我们，而不是因为你漂亮或者幽默。

片尾曲：杨航&李锦顺《你知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