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专家多斯蒂：留守在“废除上帝”的国家

导读：作为阿尔巴尼亚军方的无线电专家，多斯蒂负责扫描电波，寻找敌人的迹象，为这个独裁且缺乏安全感的国家防备任何可能的入侵。对自己灵魂里的敌人，他却一直毫无觉察。直到某天，在这个号称废除了上帝的国家，他在军事基地的电波里听到一个声音问：“上帝是谁？”

《境界》独立出品【人物】

文|浩青

播音|张心后期|Link

位于希腊北部、与意大利隔海相望的阿尔巴尼亚，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一个禁止宗教和任何西方影响和价值观的国家。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恩维尔·霍查（Enver Hoxha）对国家实行了四十年的铁腕统治，期间有宗教信仰的公民受到严惩，神职人员被处决，教堂被关闭。

1967年，霍查自豪地宣布，他的国家已经“废除了上帝”，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无神论国家”和“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几乎与此同时，阿尔巴尼亚裔的特蕾莎修女却成了世界上最知名的服事上帝的人。

贝尔蒂·多斯蒂（Berti Dosti）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长大的。2022年已满65岁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见证了时代的巨大变迁：来自军人家庭、身为陆军无线电专家的他，作为明星战士获得过军事奖章，在1989年民主化风波后退役，在科索沃战争中成为一名带领基督徒会众热心服事难民的牧师，又在移民潮中留守母国，为年轻人开办学校。

扫描电波，寻找敌人

1957年，多斯蒂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他的父母在他三岁时离婚，多斯蒂和父亲一起生活。6岁时，多斯蒂的父亲再婚。中学毕业后，多斯蒂拿到了电气技术员的文凭，离家前往爱尔巴桑（Elbasan）工作。

1960年代开始，阿尔巴尼亚在中国的援助下将爱尔巴桑发展为工业中心。位于城郊的“党的钢铁”（Steel of The Party）冶金厂的烟囱是巴尔干半岛最高的建筑物，向大气喷出浓烟和危险的污染物，成为城市和周边农业区的污染噩梦。

当多斯蒂在爱尔巴桑的工作合同结束时，他接受父亲的建议去参军，因为自己在电子方面的知识，他得以进入军校，随后担任军队的无线电和通信技术工作。1981年的秋天，他与继母的侄女塔吉娜（Tatjana）结婚。

当时，阿尔巴尼亚与社会主义阵营里的三个盟友南斯拉夫、苏联和中国先后闹翻，一直处于高度军事戒备状态。军方一方面高举“霍查主义”，同时因为被孤立而特别担心西方入侵。作为无线电专家，多斯蒂的工作是扫描电波，寻找敌人正在靠近的任何迹象。他还负责炮手和炮手之间的通信，以便在发现敌人时将炮手转移到正确位置，并在攻击时连接指挥中心。每年他都要花三个月的时间培训新兵如何使用无线电，剩下的时间则用来计划应对可能的入侵。

1985年4月11日，是阿尔巴尼亚人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早上5点，多斯蒂出发坐军车赶到基地，所有军官被叫到司令官的办公室开会。司令官说，他收到了政府的密电，霍查已经死了。人们非常震惊，霍查掌权长达40年之久，他的健康状况一直是国家机密。

许多知识分子乐见霍查政权的终结。于是全国进入最高军事警戒状态。此后的四年里，阿尔巴尼亚并没有发生什么真正的变化。霍查选定的继任者拉米兹·阿利亚（Ramiz Alia）继续实行一党制，利用军队维持秩序。

因为技术出色，以及在大型军事演习中的表现，多斯蒂被授予第三高的军事奖章，并在基地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1989年的一个晚上，正在值班的他拨弄收音机时听到一个声音说：“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关于上帝的事情，我们明天再会。”当时任何阿尔巴尼亚人如果被发现对西方广播节目和宗教感兴趣，都将受到严厉惩罚。

然而多斯蒂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他告诉基地里站岗的士兵，如果有访客就立即打电话给他，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他坐在办公桌前，戴上耳机，广播里的声音问道：“上帝是谁？……欢迎写信给我们。”

不能失去我们的年轻人

1989年是阿尔巴尼亚和多斯蒂都开始改变的一年。柏林墙在那一年被推倒，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变。骚乱随即在全国各地爆发，当局命令军方组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平息骚乱，国防部把多斯蒂派去卡瓦亚（Kavaja）的一个军事基地出任通讯主管，协助坦克兵与指挥官的联系。1990年12月，第一次学生抗议在卡瓦亚爆发。多斯蒂承认，士兵们对被派去对付自己的人民感到不满。

街头抗议活动持续到次年的2月，人们推倒了广场上霍查的大型雕像。随后民主党以超过60%的选票大获全胜。此时，在基地的许多军官感到无所事事，多斯蒂则有更多机会收听环球广播的福音节目，并开始给电台写信，急切地想要了解关于上帝的一切。

1993年春天，已经离开军队，和朋友一起经营售货亭出售杂货和咖啡的多斯蒂，惊讶地收到一封信，一个宣教机构邀请他参加一个营会。在营会上，他听到牧师分享耶稣治愈盲人巴底买的故事。许多人虽然身体的眼睛完好无损，但是灵里却是瞎眼的，就像那些骄傲的宗教领袖，他们灵里的眼睛看不到耶稣的拯救。

信息结束后，牧师问台下的人：“你相信耶稣为你死在十字架上吗？你相信耶稣来到世上是为了医治你灵里的瞎眼吗？”多斯蒂不住地点头，心里非常认同：“我曾警惕外部看不见的敌人，觉得用我的专业可以找到敌人。而我灵魂里的敌人却一直在心里潜伏着。我不知道巴底买盲了多久，但当他看到耶稣时，可以立即向耶稣求救。”在营会上，多斯蒂将自己的生命降服给神。

随后，多斯蒂开放自己的家供聚会使用，宣教士们轮流讲道，多斯蒂服事孩子们。他的妻子当时还没信主，但并不介意敞开家门招待客人。到1993年圣诞节，已经有25人参加聚会。他们在一个牙科诊所的三楼找到了一间大的会议室，“平安之路教会”（Way of Peace Church）正式成立了。在霍查的时代，官员曾组织工人使用这个场地读霍查的书，学习“霍查主义”。现在，基督徒在这里学习神的话。

第二年夏天，多斯蒂的妻子和孩子们在多斯蒂主办的夏令营上信主，妻子感觉经历了生命的转折点，好像变了一个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多斯蒂在工作、服事之余，还参加了环球电台的神学函授课程，同时努力训练同工。

神并没有给阿尔巴尼亚教会一个和平的环境，却一直带领教会在各样挑战下成长。1997年，一场经济丑闻导致政府垮台，许多城市爆发骚乱，市民们拿起枪保护自己。

一月的一个主日，多斯蒂去教会的路上，刚好遇上成千上万的人涌到市中心发泄对政府的愤怒。多斯蒂以为聚会一定是取消了，因为没有人敢来。赶到教会时他惊呆了，30多位弟兄姊妹坐满了房间。他顺服心中的感动，决定将原定的聚会内容改为祷告会。“在外面的街道上，人们在为经济问题跪着；在教会里，基督徒在为灵性问题跪着。”

1997年底，国家逐渐恢复正常后，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许多人包括基督徒，一心想要移民，出国寻找工作机会。多斯蒂心里却很清楚，阿尔巴尼亚不能失去他们的年轻人。神呼召他站起来，带领教会为年轻一代开办了一间“得胜学校”。多斯蒂说：“虽然我没有管理学校的经验，但我不把它看作是一门生意，而是为上帝服务。我为学校工作，上帝让它成长。”

由于学校在高标准和诚实方面日益增长的声誉，学生人数每年都在增长。由于学校的名声越来越大，教会在社区里很受欢迎。如今的得胜学校可以容纳700名学生，多斯蒂希望可以帮助年轻人留在这个被认为是欧洲最穷的国家，而不是加入成千上万的移民大军。

0.5%的基督徒服事80%的难民

时间转眼进入1998年，教会再度面临严峻挑战。1998年底至1999年初，因为科索沃战争导致当地50多万阿尔巴尼亚族人成为难民，越过边境涌入阿尔巴尼亚，相当于阿国总人口的15%。

多斯蒂向教会的会众们提出了挑战：“你们准备好去帮助有需要的弟兄姐妹了吗？”在国际援助到来之前，各处的教会都做出了积极回应，人们拿出自家的食物和毛毯接待难民。基督徒打开家门，把陌生人带回家。多斯蒂代表所在城市的六个福音派教会，设立委员会，负责统筹工作。多斯蒂安排租用了四间商店，由基督徒担任工作人员，为难民提供免费的面包，费用则由教会支付。

1999年6月10日，科索沃战争结束。根据统计数据，在危机爆发的前两周，占人口不到0.5%的基督徒服事了近80%的难民。他们确保孩子得到食物，进入家庭或营地被照顾。人们之间建立了友谊，一些人因此接触到福音，成为基督徒。危机结束后，总统迈达尼说：“我要感谢阿尔巴尼亚的基督徒，他们在国家历史上最困难的一章中，为成千上万的难民做出了贡献。”

教会的另一项重要服事，是为缺乏基本设备的医院筹集床垫、外科手套和制服，并为残疾人提供轮椅。在阿尔巴尼亚，政府几乎无力提供任何帮助，许多残疾人甚至从未离开自己的家。当多斯蒂带领教会参与进来，残疾人的状况得到很大改善。多斯蒂说：“这些残疾人所在的家庭受到了该项目的巨大影响。父母们经历了我们的爱、接纳和关心，看到他们的孩子如何和别人一起玩耍，听到他们敬拜上帝，并敞开心来跟随耶稣基督。这真是太棒了！”

2019年11月26日，阿尔巴尼亚发生6.4级地震，是该国99年来伤亡人数最多的地震。多斯蒂和同工们走访灾区，帮助购买临时小型集装箱住房，建造永久性的新住房，协调食物、衣服和帐篷的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