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跳”成为年轻人的时髦语,有人在网上比谁割腕更深,比谁的抑郁症更重,比谁的性别认同更特别。而我这个从事心理和教育工作几十年的人,最绝望时竟也想一“跳”了之。“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我跌落谷底,却找到生命和使命,成为一群特殊孩子口中的“妈妈”。
《境界》独立出品【教育前线】
口述 | 陶老师 采访 | 淮风
播音 | 虹雨

扫码奉献,同作主工
提及最让自己惊讶的一次招生经历,活水青少年学苑的创办人陶老师对《境界》记者说,有一位母亲打电话给她,希望学苑收下她的孩子。当陶老师得知孩子已经三十六岁的时候,立马愣住了,他们从没接过这样的求助。原本女孩本科就读清华、研究生考上北大,但读研第二年精神健康出现状况,十多年辗转求医,吃药、住院都没有改善。许多来到学苑的孩子无论年龄和学历,背后都带着一个家庭渴望被点亮的最后一丝希望。
曾有一位学生的爷爷、七八十岁的老人,颤巍巍坐了将近两小时公交来到学校,笑着对陶老师说:“我是来感恩的。我以为孙女要永远住在医院里,没想到她现在能这么好这么健康,还能去参加考试。”老人的孙女曾多次绝望自残、被医生判定为很难康复。
“我知道,那一刻是神藉着他们的口,除去我们所有的疲惫。” 陶老师缓缓对记者讲述起这些年来神带领活水青少年学苑走过的那条少有人走的路。
“先把自己治好”
文革时期,我出生在安徽一个回族家庭,在河北石家庄长大。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体弱多病,情绪不稳定。十二岁以后,我被寄养在养父母家,几乎就是一个人生活。初中时,晚上常常睡不着。冬天尤其难熬,铁架床上铺着薄薄的被子,没有暖气,就那样冻一晚上。黑夜里,心空落落的。
高考我参加了两次。第一次我考入天津大学建筑设计专业,这是当老师的父亲替我选的专业。那时没有电脑,制图全靠手绘,这是我的弱项。老师当众质疑我“怎么考上的”,让我深受打击,最终退学,陷入严重的抑郁与绝望,甚至不想活下去。父亲没有责备,反而鼓励我去学心理健康,“先把自己治好”。于是我再次考入天津师范大学心理健康专业。

学校的知识的确缓解了一些痛苦,却始终解不开我的心结。毕业后,我在医院实习了三年半,积累临床经验,然后进入医科大学任教,教授临床心理。信主前,我白天忙着辅导别人,晚上却独自被困在幽暗绝望里长期挣扎。
我能信主,丈夫的影响非常大。他1990年就受洗了,而我直等到2015年。以前的我外表谦和,内心骄傲,我常告诉自己:“只要我努力,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后来我才明白,这样的誓言只是一个不认识神、不认识自我的人所说的自欺欺人的话。
我丈夫对圣经非常熟悉,他毫不吝啬表达对我的欣赏和认同,但遇到许多我与真理不合的地方,他的话总是很尖锐。比如他说:“不是你要去服侍,是主要你服侍。”这让我这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内心很抵触:主要我服侍,我就得服侍吗?我愿意才服侍,不愿意就不服侍!那时的我只凭情绪回应,但外表抗拒,心里又隐约知道丈夫是对的。
在一次小组查经时,针对一个弟兄的困扰,丈夫分享说:“其实你不用对妻子讲太多道理,讲过一次就够了。剩下的,就是去爱她。用爱,把炭火堆在她的头上。主自己会动工。”他真是这样做的,用爱包容,等候我来到主的面前。当我的事业崩塌、整个人跌到谷底时,是丈夫一直陪伴我,既没有责怪,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默默支持我。
信主后读到“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这句经文,我瞬间泪流满面,我就是那根被压伤的芦苇,祂不仅没有折断我,反而亲手将我扶起,带我走到今天。过去我在丈夫面前常常自以为是,信主后,主让我一点一点学会顺服,真实地体会到顺服与爱并不是一种压制或负担,而是神赐下的祝福,让两个人一同承受生命之恩。
跌入谷底时我才明白这世界给不了我真正的盼望。作为一个从事心理工作几十年的人,最绝望时我竟也想到跳楼,以死亡终结痛苦。但主藉着我的孩子托住了我。因着自己童年吃过太多苦,我不能让孩子重蹈覆辙,让他们经历我曾经历的痛苦。这个念头多次让我在绝望时猛然惊醒,重新跪下来祈求主的拯救。
2018年创办青少年学苑之前,我一直在教育领域工作,先后尝试创办心理工作室和特殊学校。从任教到办学,我忙得连轴转,不是辅导孩子,就是培训家长,见到许多孩子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压抑、被误解、个性被束缚,遭遇困难时只得到指责。他们的伤痛,我都懂。
没想到学苑成立第二年就遇上疫情。这段经历帮我看清,从疫情前十年到疫情后出生的孩子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被网络信息淹没,有人在网上比谁割腕更深,比谁的抑郁症更严重,比谁的性别认同更特别。黑暗正紧紧抓着这个世代。未来社会或许不缺有技能的人才,却难寻生命丰盛的人。
学苑服侍的多数是心理特殊、难以适应体制、融入社会的青少年,年龄集中在12至28岁之间。他们中有多动、抑郁、焦虑或受创伤的孩子,也有因家庭、人际问题而困顿的青年。“活水”这个名字取自《约翰福音》,活水不只为解决当下的心理问题,不只为能上学、能工作,不只为肉身的健康,而是希望孩子们得着鲜活流动、充满生命力的永恒之泉。
“他呆不了多久,一定留不住”
我想分享几个学生鲜活的故事。第一个孩子在测评中聪明、反应快,但个性倔强、叛逆,极度好动。从上幼儿园起,他就常常挨打,因为“坐不住”。他自己也说,很多时候他并非故意,只是控制不了。可是在学校挨打,回家也挨打,暴力成了他唯一的反应方式。久而久之,他走到哪里都带着防御心理,甚至随身带刀。
刚进入学苑的时候,他看人的眼神全是敌意、挑衅、不信任和防备,以为所有人都在针对他。人一靠近,他的手就会摸兜,好像随时准备反击。他既怕被攻击,也怕自己伤到别人,经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他不愿提起过去的事,里面有太多被打、被羞辱、被嘲笑的痛苦。他在愤怒中封闭自己,不愿与人沟通,也不会正常交流。

在最初的日子,我们几乎用尽一切耐心陪伴他。老师告诉他:“你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可以随时来找老师求助。不要因为害怕受伤而先去伤人。”他渐渐学会了相信。有一次,他在足球场上训练。教练多喊了几声,他误以为自己又被针对了,立刻攥起拳头,情绪快要爆发。其他老师赶紧把他带走,陪他冷静下来。后来教练亲自和他沟通解释,化解了危机。
如今他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文化课很吃力,但他对按摩、经络特别有悟性。他现在学习中医,他的动手能力强,对人体感应很敏锐。于是我们为他特意预备了一间理疗室,配上按摩床和学习设备。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他说:“老师,你怎么惩罚我、怎么管我都可以,只要不辞退我。因为我一旦离开这里,这辈子就完了。”
坦率讲,接纳他、带他成长的确太磨人了,我们也曾多次想放弃。每次他情绪爆发、行为失控时,老师都被逼到极限。可每次祷告时,主都不让我们放手。有时我甚至祷告:“主啊,如果祢要带他离开学苑,就带走吧,我们真的没有力气了。”但主始终不回应。于是,一次又一次,我们跪下来,流着泪求主加力,不被孩子的伤害击倒,不被自己的疲惫吞没,让我们用神的眼光而不是人的眼光看待这个孩子。
就这样,一次次靠主托住,我们终于看见这个孩子慢慢被恢复。如今,他不仅重新站起来,还信了主。他对主的那份坚定让很多成年人都惊讶。是主的恩典,让一个几乎被所有人放弃的孩子重新活了过来。
还有一个孩子小学出现问题后一直躺平在家。父母对他极度保护,也可以说是封闭,除了跟父母去亲戚家,平时不允许他去邻居家、同学家,不许和陌生人说话,不许与同龄人玩耍。他就这样长大了,只会和比自己年长的人相处。根据医生建议,他做了十几次MCT电击治疗。再加上多年服药,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受了很大损害。
来到学苑后,我们发现他内心非常敏感、要求完美。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甚至别人之间的一句闲谈,他都能立刻察觉,反复追问你是什么意思,是否针对他。我们对他说:“无论你怎样闹情绪、怎样反抗、顶撞老师,只要你不伤害自己,只要你肯平静下来,我们仍然会爱你,仍然会接纳你。因为我们知道,你其实并不想这样。你是受过伤的,你不必定自己的罪,也不要苦待自己。我们不会因为你冒犯我们就远离你,因为我们自己以前也很悖逆。神怎样爱我们、包容我们,我们也愿意这样去爱你。”
当然,这一路并不容易。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试探我们,我们也常常软弱甚至动气。我们学会向孩子道歉,告诉他:“那时我们也有情绪,也会失控。”我们彼此理解、彼此接纳,一起靠主前行。慢慢地,这个孩子的心开始柔软,一个多月后就信主了。如今,他已经能站在讲台上带领敬拜。每当有外地的弟兄姊妹来探望,看见他在台上敬拜的样子,都会感动得流泪。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孩子曾经多次自杀、割腕、吞药,经历过那样深的黑暗。若没有主的怜悯,就没有孩子的今天。
另一个孩子在家里整整躺了七年,多次割腕、自残。家人把他送来时绝望地说:“他呆不了多久,一定留不住。”连他们也不相信会有改变。然而,仅仅一周之后,孩子的笑容回来了。父母再来看他时,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孩子。那一刻,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人的作为,而是神的大能在动工。我们深信,祂的宝座就设立在我们当中,祂的手在这里扶持、医治、更新每一个破碎的生命。
这些年来,许多孩子都称我为“妈妈”,称我们的同工为“家人”。我常对他们说:“也许我没有生下你们,但在主里,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无论哪个孩子犯了多大的错,闹了多大的情绪,我们都把他们当自己的儿女看待。我常常想到圣经里年老的约翰和保罗,他们那种为父为母的心肠深深触动我。天父怎样带领我们,我们也愿意这样去带领这些孩子。
“你像我爸爸一样”
活水学苑的服侍建立在四个支柱之上:生命品格、身心健康、社会能力,以及学科与技能。其中,生命品格是一切的根基。这里不是普通学校,也不是短暂聚集的场所,而是一个24小时共同生活、共同成长的操练场。我们同吃同住同服侍,每个人的真相都会被显明、被更新。没有从神而来的异象和使命,我们无法坚持下去。

这群特殊的孩子,许多人被医院、心理机构宣判“抑郁症需终身服药”。有的孩子初来时卧床不起,我们要抬、要喂饭、要帮他们洗澡洗衣,甚至内衣。面对这样强度的服侍,我们只有在主面前跪下。从活水学苑走出去的孩子,没有一个再度陷入抑郁的深渊。我们陪伴他们逐步停药,恢复生命活力。这不是靠人能成的事,人的力量会耗尽。
神预备我三十多年的经历,是为今天的服侍。我深深体会到,心理学本身不能救人,它可以成为工具,但不是根基。若不是有神作我们的磐石,心理辅导只能触及表层,无法医治人心。
如今,“跳”成为年轻人的网络时髦用语,撒但正借此吞灭无数年轻生命。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盼望所有看到这个采访的家长们,如果你的孩子正在休学、躺平,被绝望吞噬,请你一定要相信:一个生命来到这世界,必有一扇窗为他打开,一条小路为他修建。若你愿付代价救你的孩子,光就在前方,抓住它,不要放弃。哪怕一次次失望,也不要绝望。有无数孩子被主从死亡边缘拉回,你的孩子也可以。
服事青少年并非易事,若这是祂的心意,未来我们盼望能成立全国性的青少年心理基金会,让更多有灵命、有使命、有爱心的同工,堂堂正正走进学校、社区,去到那些受伤的孩子身边,用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句温柔的鼓励,把他们挽回。
有一次,一个男孩对我说:“你像我爸爸一样。”我愣了一下,还没明白,他接着说:“因为你给了我力量,只有爸爸才能给力量。”那一刻,我和身边的同工热泪盈眶。若不是主的恩典和塑造,我凭什么能服侍这些孩子?过去我是一个多么骄傲、自我的人,连自己的家都照顾不好,若不是神改变我,我又怎能成为这些孩子眼中的妈妈,成为他们信任的人?一切荣耀都归给主。

片尾曲:属天音乐事工《初心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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