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作为有二十多年经验的心理学家，我帮助了很多人，却因儿子的叛逆深深痛苦。今天，人们要么太过依赖专家处理心灵问题，要么动辄让人认罪、用律法的方式取代彼此连结。我们需要认清什么是今生的首要战役。当我们里面基督的生命被释放，倾倒出来触摸别人，就是连结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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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克莱布（Larry Crabb）
播音丨吴名
编者按：克莱布（1944-2021），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圣经教师、畅销书作家、事工创办人，曾任科罗拉多基督教大学杰出驻院学者，著有《里外更新》《沉默的亚当》等多本著作。
当今流行的疗愈文化，让我们常常担忧家庭问题、创伤事件造成的影响，专注安全感的缺乏、痛苦的回忆与情绪。我们配合心理医生，不断扩大精神类疾病的名录，越来越迷信和依赖专家。这种倚赖的后果是我们不再期望信徒的群体发挥它应有的力量。我们很容易满足于表面的愉快关系。
父母本可以对青春期的孩子更有信心，却在面对他们表现欠佳时自认无能为力。夫妇本可以触摸对方心灵，却满足于能互相容忍就万事大吉。朋友本可以有坦诚的交流，却只满足于晚上团契时边吃点心边肤浅地闲聊。我们不再期待看到基督的力量在群体中流淌，带来生命的改变。
荣格说，现代心理学的兴起，部分原因是填补宗教改革后基督徒强调私下认罪的需要。我们不再与人一起面对内在争战，忏悔被转移到治疗室里进行。嫉妒、恐惧、贪婪之类事通通被视为一种心理机制，是有待心理医生处理的问题，而不再是要“治死”的罪。
另一种模式是，当人们出现状况，帮助者并不会追溯对方心理失调的原因，而是直接判定对方违背了某项圣经原则，要他认罪悔改，并跟进看他是否贯彻执行。受伤的求助者并不是被心理问题困扰的病人，而是冒犯神的犯罪者。辅导者不会提供治疗，而是依据圣经权威发布指示，督促冒犯者立志遵守。人们感受到的压力比恩典多，遵守律法似乎成了群体的终极目标，道德主义的联系取代了以福音为根基的连结。
我自己从事心理治疗二十多年，也做圣经教师和美国基督徒辅导员联会的属灵导师。我一直在反思，上述情形的解决出路在哪里。
当心理学家遇到逆子
我记得儿子凯普第一次明显反叛时，我向神大喊：“我还要做什么？能做的我都做了！”然后一拳打在汽车仪表板上。凯普是我的长子，在泰勒大学(Taylor Universiy）读大三。次子凯恩，十七岁，在同一所学校读大一。
凯普出生时，我将他奉献给主，尽力教导他认识真理。父亲该做的事我都做了：每晚为两个孩子祷告；讲睡前故事，每次都把一个基督教真理的点子放在故事里；从不缺少家庭娱乐时间，我带他们游泳、参加篮球赛；儿子生日时，带他们上饭店庆祝；再大些就带他们去旅行。我买了一台投影机专门做家庭礼拜，旧约概览、新约概览、属灵书籍阅读……我们通通都做了。管教有条不紊，偶尔体罚之后总会拥抱、祷告。究竟哪里出错了？我遗漏了什么？
凯普十四到二十岁最反叛。我曾罚他不准出门，与他一起散步谈心。我买汽车送他，后来又为惩罚他把车子卖掉。凯普十八岁时，我跟他说，除非他按我的标准(我将之视为神的标准)过活，否则我给他一百块钱然后赶他滚蛋。
他大三时，我在学校附近买了一所小房子，给他住。我和妻子帮忙搞卫生。我有许多美妙的憧憬：凯普参与学生事工成为领袖，在房子里带领查经，认识一个几乎完美的主内女孩，一起去图书馆、露营。
这些梦有什么不妥吗？我的儿子就应该这样啊。我从没想过放手，一心只想控制。凯普住进小房子后开始惹麻烦。直到有一天，我正在一个大型会议上讲演，听众纷纷反馈他们受益很多，我却接到电话，他被学校勒令退学！
眼巴巴看着深爱的人变坏，却完全无能为力。我痛苦地坚持到次日聚会结束，立刻乘飞机回家与妻子相拥而泣。奇妙的是，这不是绝望的眼泪；我们都觉得，神要藉着这个机会工作。我对神说：“主啊，我并非求你指示我，我只求你让他在我里面看见基督，让他尝到心灵最深的渴望，唯有这样才能改变他。除此以外，什么原则、理论、灵感、责备，全都不管用。神啊，他要遇见你，求你藉着我，将你自己给他。”
当我看见凯普时，我竟然并不生气！真的，我不用控制情绪、留心说话，却感觉心里有些什么东西正从我里面流淌到孩子身上。我只是简单地问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最近儿子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得，上高中惹麻烦那次，你有多生气，整整一星期你不跟任何人说话。然而被退学那次，你的处理方法很不同。那次我真的回到神那里，但我先回到老爸你那里。”
这个老爸，曾多次靠自己的力气，以操纵的方式愤怒地勒令儿子认罪，现在却邀请他悔改。儿子的心终于转向美好的事情，他知道有人需要、接纳，相信、喜爱他。这成为凯普生命的转折点。
可是，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我里面有能量出来，剖开凯普心头的冰冷，有医治的力量触碰他灵魂柔软的部分。就像耶稣里面有能量出来，治愈了血漏的妇人。这是真的吗？那究竟是什么能量？如果我早明白释放力量的奥秘，我家就能免受因叛逆而来的心疼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里面有力量释放出来。
在水深火热中连结
神若要藉我们向别人的心释放大能，我们必先和人认识、建立关系。唯有福音能成就这种我称之为连结的关系，因为唯有与基督契合，才有力量从里面涌流，润泽他人，改变生命。
一方面，我们需要专业人士帮助分辨和解决复杂的问题，另一方面，当我们被心理压力、情绪伤痕、性困惑、自我拒绝等牵着走，过于倚靠专家开着救护车到前线接伤兵，其他人则躲在后面吁一口气，继续不痛不痒的处理日常灵命问题。“与神建立关系”不过是基督徒治疗师兵器库里的其中一样武器，我们就会忽视真正重要的事。
如果将心理与个人问题提升至首要位置，就相当于把“与神建立良好关系”的战役贬为次要。但事实是，人与神的关系最要紧，把握机会经历神是属神群体的最高呼召。如果我们以次要的战役为首要，最后一定都输掉。是时候了，教会应该参与我们灵魂里真实的属灵争战。一些教会正在转变，带领神子民进入真实的敬拜；从搞各类活动让人快乐地忙碌，转为进入人们在认识神过程中的挣扎。
我们是否真相信祂仍在生命里动工，纵使我正被磨人的情绪困扰？我们是否可以从神得安慰，不致于为舒缓痛楚不择手段？我们是否愿意不惜代价认识祂，拥抱祂所允许的困境，为使我灵魂更亲近祂？
我们如果看得见这是最重要的战役，对于次要的冲突就会改变方略。因着过分强调脆弱，我们有时太高举坦率分享困难，习惯于以个人问题为彼此连结的核心，希望有人来除掉这些问题。我们必须重新调校焦点，聚焦在如何挪去人神关系的隔阻。我们参与这场主要战役不是因为个人的问题，而是因想认识神而彼此连结。
再说一次，解决问题只属次要，你不一定能帮上忙；深切认识神才是首要战役。别让问题蒙蔽，以致看不到这简单的道理：每个困难都是更深刻认识神的机会。我们是否在意他人与基督的关系，甚于他们的财政状况、择业、婚姻或健康？多思想对方的问题，如何影响他与神的关系；少去想你可以如何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别本末倒置。针对具体问题的帮助和代祷固然是好的，然而与更深刻更甜蜜地经历基督相比，这些都是次要的。
让对方知道你正为他挣扎，预备为他的灵魂争战。如果我们认清首要战事，就没有任何事情可阻挡我们更深认识神，就可以留心别人的苦难而不退缩。我有一种倾向，总想去说些能改变人生命的重要话，经过反思，这种倾向更多出于肉体的骄傲。我们是死不悔改的解决问题专家，想要仰仗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标。参与就是与人并肩，不是自己跳出来要当救世主或专家，而是激发对方去享受连结的源头。
以远景触发潜能
与人连结，该说些什么？人生不是漫无目的活动的总和。我们是宇宙戏台上的重要角色。神委派圣灵导演这台戏，并装备演员进入角色。如果敏锐的成员能说出具有远景的话，可以释放多少善意与能量？
如果我们对人说出他们本来可以成为何等模样，而这话又与圣灵的意思相呼应，这就是远景，是神给我们每个人的异象。远景不是凭空造出来的，也不仅仅反映我们的良好愿望；人不能创造远景，而是辨认圣灵的带领。当我们参与别人灵魂的争战，看见神在他们生命里预定的远景，连结就会发生。
远景可以激起我们去思想未来的可能。天使对基甸说：“大能的勇士啊，耶和华与你同在。”基甸那时候没打过一场仗，天使又怎么知道他是大能勇士？这是远景，而且是在人看来不大可能的远景，因为当时基甸正在躲避敌人。
投入别人灵魂的争战，要求我们能认清远景：神如何打造这个人？祂要藉这人生命里的喜乐与伤痛释放什么？这人有何强项，一旦降服于神，可能怎样促进神的国？可有尚未处理的弱点，影响这人实现潜能？
我们习惯的思路是找问题：这人犯过什么罪，有什么伤害、破损？我们如何藉着揭露问题、寻找解决办法，去抚平这人生命里的疙瘩？我们对这人有哪些不满，该如何帮他改善过来？
结果我们很快就会被问题淹没。相反，远景会让某些问题自动消失。就像起程前查看地图时，我们不会先找出所有被封的桥和堵塞的路，而是先决定目的地，然后再设想途中遇到的问题。先锁定目标，自然会知道沿途该注意什么。今天我们忽略了更重要的目标，却忙着与种种本不扰人的问题纠缠。
多少人在没有自我远景之下活了一辈子，生命情节仅仅是没有规律和意义的偶然。每个曾经和当下的苦难，无法被看作一道门槛，通往更深的信靠，也不能成为经历耶稣的医治能力，更贴近祂的难得机会。
远景会使人为对方忧心。我们被带进一场属灵争战，这场仗是赢定了，只是过程中生命的倒退或严重缺失会触发人的痛苦。对人的灵命成熟有负担，总蕴含着痛苦。为人父母的大概都尝过这种痛。
同时我们必须有属灵辨别。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幅完美配偶、子女、父母或朋友的形象，而所谓完美的定义，通常着重我们想对方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没有为对方恒久热切的祷告，我们就难免从肉体出发，希望孩子成功又孝顺，妻子能干又漂亮。这些只是反映了我们傲慢粗暴强加于人的东西，“我认为你应该那样”，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
有时在人离神最远的时候正是建设远景的最佳时机。看见所爱的人事事顺遂，我们会放松心情，祷告也散漫下来。直至对方陷入危机，我们才会退到祈祷室去建设远景，看神要成就什么。有时在最深沉的夜里，才能看见最闪亮的远景。
远景并不强调实际引导人如何走，反而更在意未来可能性的闪光，触动人里面的基督生命。有时我们少些顾虑如何到达目的地，圣灵才能随己意驱动我们走祂拣选的道路。
倾倒内心，释放能力
参与别人灵魂的争战是连结的开始。在祷告中看见基督在人生命里的可能面貌，是连结的继续。我们里面基督的生命被释放，奇妙、活泼的力量从里面倾倒出来，触摸别人，就是连结的高峰。
今天神迹并不常发生。在伊甸园直至基督再来之间，神怀着远景参与争战。但这场争战并非要改善人的处境、让我们富裕、免去苦难与挣扎。我们当然可以为这些祷告，但要照神的旨意成全。神岂不想祂的儿女蒙福、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吗？至少在今生未必如此。彼得年老时说，我们蒙召是去受苦。他更劝诫我们，当试验临到时，“不要以为奇怪，好像是遭遇非常的事”。终有一天，神会大举进攻，击破所有悲苦缘由。只是此刻祂正参与另一种争战——关于灵魂疾病之战，纵然得胜，仍会造成许多泪水。
我们可以确信，此生神会带领我们打仗。祂希望人与祂并肩作战。战斗策略非常简单：我们彼此帮助，治死肉体，堵截魔鬼与世界的力量，使人的灵活起来，从而搅动心里的善念，这善念一旦释放出来，我们就更像耶稣。
若要释放内心基督的力量，必须先知道，我们最深刻的真实是基督的生命。我们的任务是要辨认这生命，不断滋养它，直至它强过所有欲望，直至我们虽怀疑却仍坚持，虽忧虑却仍信靠。
释放基督的力量，其实只需一个简单步骤：我们学习说出活在神同在之下最想说的话。我们不必搜索枯肠，寻找最符合辅导理论的语言，只要信靠内住的圣灵随时赐下的感动。我们简单献上自己，交出内心最深邃的部分，并且分辨、治死肉体，释放属灵的能力。不是冷静运用技巧、仔细考虑得失、精心选择方案，在医治灵魂这件事上，连结比保持客观、理性分析更重要。
我们遇上棘手问题时若筹算有效的应对，那么所谓依靠神不过是装门面。面对大恐惧时，如果急欲谋划有效的反应，就会错失机会，不能触及我们心里那活泼、有力量的善。
通往能力的途径在于拥抱困扰的真相，发现在它之下那振奋人心的神的真相——只有神的灵可以震撼这颗困扰、刚硬、愚顽的心。唯有任由可怕的真相淹没自己：我所爱的人走错了路，离神很远，濒临绝望，我们才会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们才会去寻找神。既然基督是我们灵魂最深处的真实，那么，当生命种种问题驱赶我们至穷途末路时，置于灵魂深处的终极真理就显露出来，我们就可以向别人倾注这生命。
为此，我们需要滋养里面的基督力量，必须配合研经、祷告、事奉、敬拜，进行属灵操练，遵循圣经的指引。当然也要注意基本的谈话技巧，例如别太早给意见、别与对方争执、留心对方没有说出来却可能很重要的话等等，最终顺服圣灵的带领而行。若没有基督的力量从我们心内倾流，就无法使人心灵复原。
群体应以连结为核心
心理治疗界的领袖史特普博士(Dr.Hans Strupp)在回顾过去五十年有关心理治疗效力的研究时竟然提出，能帮助人的谈话，可以在不同场景下由不同人士执行，不一定非得由专业治疗师操刀，“成功治疗的关键，在于治疗师与病人的关系。”
而专业训练主要起到三方面的作用：(1)提高治疗师的道德投入感；(2)鼓励治疗师更好地处理病人的敌意和抗拒，无需变得自我防卫；(3)使人更具同理心、更关心别人的福祉。可以说，理论和技巧的作用不大，怜悯、良知和爱，才是治疗性协谈的关键元素。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健康群体中那些真正有爱心有智慧的人，愿意开展协谈的服侍，即使他们所受的训练未获专业资格，都能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
因此神子民的群体可以重拾使命，成为心灵关顾的主要提供者。治疗性协谈并非专业人员的专利，普通信徒可以也应该这样做。当然，反映生理、学习或技巧困难的问题，由专家来诊断和治疗是合适的，而且常常更易见效。例如：精神病症、严重情绪紊乱、注意力缺乏、过度活跃、性功能病症、读写困难、焦虑症、神经衰弱、自杀倾向、夫妻沟通模式、少年反叛等等。
但有许多问题，我认为属于心灵问题，例如：多数人格失调(自恋、边缘性人格异常、人格分裂)，一般情绪问题，人际关系问题(大多数婚姻张力、无法控制怒气)，各式各样的日常问题比如缺乏安全感、愤懑、忧虑、许多性方面的挣扎和沉溺，其根源在于失连——因为人生的种种不如意，而作出的属肉体的反应。
这是人尝试凭自己的力量应付挑战，包括寻索意义、追求满足、建立良好关系、处理哀伤的结果。治疗方法是一颗信靠神、坚持信仰的新心，新心装备我们与神和人重新连结。失连的解决办法是连结。这些问题不需要专家处理，只需要有智慧的长辈、恩慈的平辈或年纪稍长的朋友来帮助。
当今很少基督徒看重相交、牧养关系中蕴含的极大的医治潜能。今天我们极少在辅导室以外耐心聆听他人讨论自己的问题，因此专业辅导员就会一直有其合理的角色。但教会必须明白，我们要集中精力重建连结；看重自己恩典分发者的身分，以智慧实践其意义；反思我们的牧养，发展属灵引导的关系。
我理想中的群体是以连结为核心和目标，为此热切付出，在崇拜中与神连结、在爱心服事中与人连结、在个人整全中与己结连。讲道、教导、宣教、音乐、社会行动、人数增长并不是教会的目标，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连结的手段或果效。神对祂子民的心意，就是以爱神、爱人为核心。是时候，重建心灵的连结了！
（本文摘编自《生命结连》克莱布Larry Crabb，天道书楼，2006年3月出版，内容有删改，大小标题为《境界》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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