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榨干每段爱情

我曾想榨干每段爱情

我的感情经历都是类似的结局——不停索取、不停控制,最终潦草离场。世上不存在一个能把我这些年缺失的爱都背负起来的男人,没有人能承载另一个人的全部期望。我渴望爱情却又害怕爱情,我奋不顾身地扑向它,却又爱得畏畏缩缩。我成了一个被爱情深深辖制的人。

《境界》独立出品【说出你的挣扎】

丨喵小钗

播音丨思谦

回想起二十多岁那段许多人眼中的黄金岁月,我却拖着两个30寸的大行李箱,那是我当时全部的家当,只身来到新加坡求学。因为经济拮据,每天放学后要去酒吧工作到凌晨两点,早上八点还要准时出现在课堂上。我总是租最便宜的房子,甚至住进一个据说死过人的房间。

我需要钱。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赚钱机器——打扑克、掷骰子……赢了有钱赚,输了除了喝酒也没有太大损失。在酒吧工作,拒绝客人劝酒,就意味着无法挣到更多的钱。好在我几乎没输过。我去取悦不愿取悦的人,做不愿做的事,我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同龄的女孩都更深体会着什么叫活在当下。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能否交得起下个月的房租。

为什么不住爷爷家?

我出生在一个破碎家庭,十几岁时父母离异。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总在忙生意,把我“寄存”在亲戚和朋友家里,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回想起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日子都屈指可数,别人家稀松平常的吃饭聊天,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

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姥姥家和表妹一起度过的。表妹被父母的爱包围着,让我非常羡慕。我是外孙女,表妹是孙女,表妹有零食,我没有。有一次我看到家里有很多零食,表妹正在吃,我也想吃,姥姥却拉住我说:“这是别人买的,你不能吃。”到底什么零食我早忘了,忘不了的是当时姥姥的语气和沉重的心情。一直到上高中,我都没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一直和姥姥睡在一张床上。我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父母创业连连失败,欠债无数,导致我们不断搬家,我也不断换学校。我的中小学阶段没有一个朋友。不仅没有朋友,每到新学校都会受到排斥。我这个外来者是他们圈子天然的敌人,很难被接纳,甚至我觉得,我这个“敌人”的存在让他们更加团结了。

我被同学排挤和怀疑。我记得很清楚,一次班里丢了东西,我成为第一“犯罪”嫌疑人。即使没有证据,也不妨碍所有人骂我是“小偷”,甚至连老师都这么认为。校园霸凌也不意外,我一直被后桌的女生欺负,最后我忍无可忍,拿起凳子把她打了。事后没人再敢霸凌我,但“强权”换来的短暂安宁并不能让我快乐,在别人眼中我像一个怪物。

既然住在姥姥家不幸福,为什么不去爷爷奶奶家?因为爷爷不允许。他想和他儿子——我父亲划清界限,可见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爸爸喜欢赌博,输光了全部家产。酒肉朋友向他借钱,他总是来者不拒,假装家缠万贯,实则已经家徒四壁。债主一波接着一波,我们只能搬家、换学校躲债。

妈妈受不了爸爸在语言和身体上的暴力,就回了娘家,想和他离婚。爸爸醉酒之后追到姥姥家,扬言要“杀你们全家”。幼小的我躲在角落里静静听着,不敢作声。

有一次,他在我苦苦哀求下答应给我转学,并告诉我,他在另一所学校有认识的人,需要一万元转学费用,他出七千,剩下的三千让我去找母亲要来给他。他既不认识学校的人,也不会给我出钱,只想藉着我骗来三千再去赌博。这是我长大之后才明白的,当时我还天真地等着他寄来新学校的入学通知书,并伤心地以为母亲不给我钱是因为她不爱我。

画皮下面藏着什么?

我变得既没有安全感又要强、倔强,爱的缺失也催生了我的叛逆,我胆子越来越大,做事不计后果。我把自己包裹在一个看上去很坚强的外表下面,无法轻易信任人。另一方面,我又对婚姻和爱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只要拥有了爱情,我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

我渴望爱,又害怕爱的消失;缺乏安全感,又带着极强的控制欲。其实,越没有安全感,就越想掌控,掌控感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我要找到一个足够强大又可靠的肩膀让我依靠,我希望他是一个superman。

在新加坡留学时,我认识了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同学。我先他一步被一家公司录用,这让我产生了“我控制了这段感情”的感觉。我无法想象他比我强大,我一旦落后在他后面就会特别焦虑。爱情最终没能敌过原生家庭的伤害,极度不自信的我想通过超过对方换来爱情中的主动权。我的感情经历都是类似的结局——不停索取、不停控制,最终潦草离场。爱情一次次落空,终于使我认识到爱情并不能满足我内心的饥渴,人也没有无条件爱别人的能力。

看周迅主演的《画皮》时,我总是联想到自己——美丽的画皮之下,藏着丑陋的本相。当男孩被我的外貌和看似坚强的个性吸引,却被里面的罪吓跑,那股势力想要榨干每一段感情。在不断的爱情追逐中,我的内心渐渐变得畸形:我渴望爱情,却又害怕爱情,我奋不顾身地一次次扑向它,在里面却又爱得畏畏缩缩。我感觉自己就像旧约的利亚,她被父亲当做陪嫁给了雅各。为了得到雅各的爱,她不惜以不停生育来换取丈夫的关注。个中的心酸与绝望,恐怕只有她自己能了解。我也被爱情和婚姻的偶像深深辖制着。

一个北京的朋友来新加坡读神学,我们俩有一位共同的美国朋友,藉着那位美国朋友的牵线联系,我再次进入教会,重新信主。之所以说是“重新”,是因为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带我去过教堂。2007年出国前为了学英文,有外国人给我传福音我就受洗了。出国后,就再没有接触教会。

重新进到教会里,弟兄姊妹给我很多帮助。他们走进我的日常生活,也带我去他们家里。我发现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那段时间,我一周至少去两次教堂,有时也会去参加针对华人和留学生的初信关怀活动——“开心星期四”,在里面做游戏、讲福音。

工作中一个印度裔的女经理经常看我不顺眼,刁难我。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软弱,每次被刁难,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事后都会关上厕所门大哭,然后把脸洗净,回到工位上。最后我还是决定辞职回国。

把爱情的锚投在基督里

前段时间,耶稣和撒玛利亚妇人的对话一直在脑海里出现。神提醒我“把锚投在基督里”,一开始我并不完全理解,反复思想才明白:神要我把所有的安全感和期望都深深扎根在基督里,世上不存在一个能把我这些年缺失的爱都背负起来的男人,没有人有这样的身量能够承载另一个人的全部期望,只有耶稣能填满我灵魂深处的饥渴。

我在爱情里面寻找满足,只不过像撒玛利亚妇人一样频繁更换丈夫,像利亚一样不停生孩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直到此时,爱情这个偶像的面具,才被一点点揭开。我要找到活水的源头,我要让耶稣在我里面成为涌流的泉源,直涌到永生。我在祷告里对主说:“主,请把这水赐给我,使我不渴,也不用来这里打水。”我要在耶稣基督里得尝饱足,以至于我不再从另一半身上索取爱,而是给予爱。

我需要耶稣的救赎,脱离那个只想索取、只想榨干别人的老我。从童年开始,我所经历的环境都不是我愿意的,但现在,我不愿意再被动接受环境的驾驭,无论环境如何,都要把锚投在基督里,只有这样,生命才能稳固。

得到亮光之后,近一个月我都很喜乐。但前不久的一个周五我的心态又崩了,我软弱到无法向神祷告,陷入深深的怀疑,陷入自怨自艾的苦毒和怨恨中,哭了整整一晚。过去一幕幕难过的场景浮现眼前。我睡不着就打开微信里一篇讲道,我听到——“人凭着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因为罪的一切试探、世界的一切诱惑和污染,不是人能凭着自己得胜的。……失败的经历也有用处,是要让我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当我在极其败坏的泥潭中苦苦挣扎的时候,祂却好像一直在袖手旁观,一言不发,原来是为着让我把所有的‘本事’用完,把所有的路走到尽头,好回头认识自己。……人只有彻底地认识自己,才能谦卑。”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即使神给我一个宝贵的提醒,我如果不是完全依靠神的恩典,也根本无法顺服下来、活在其中。我还是以前的我,还会因为得到一个从神而来的亮光而骄傲。我只能以趴着的姿态,停止自己立志,等候主的施恩和怜悯。

片尾曲:陈凤娇《耶稣恩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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