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英雄时代的渴望 ——从电影《大圣归来》谈起

导读：现代的人们不再倾慕英雄，只认金钱与权力。我们将脏水与孩子一起泼掉，抛弃假英雄也抛弃了超越性信仰与追求。“大圣归来”潜台词就是“英雄归来”，正契合人们心中的渴望。当鲜红怒火化为猎猎披风，如意金箍棒光芒万丈，齐天大圣披戎带甲之时，观众无不动容。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刘超

近几年来的暑假档，政策性地避开了好莱坞大片，一大批良莠不齐的影片扎堆投放市场，只求借机捞上一票，观众称之为“反智档期”。然而今年暑假，一部不起眼的国产动画电影《大圣归来》却大大出人意料，不仅票房大获全胜，风评也压过同期上映的热门电影，引发持续不断的热议。

《大圣归来》之所以成功，在于它在后英雄时代，唤起人们内心深藏的英雄情结，给逐渐唯利是图、道德混乱的中国电影注入了一股正能量。

报复性好评

一个有趣的词可以概括《大圣归来》的成功秘诀：报复性好评。在网络和社交媒体上，观众给《大圣归来》的打分远远高于同期那些自带话题、疯狂营销的影片。这并不说明它达到了国际一流电影水准，其中体现出的是一种情感认同。如今的中国电影业是被贪婪侵蚀的重灾区，唯利是图是整个行业的原则。因为存在庞大的市场，大批低劣、庸俗、无聊的电影亦能赚得盆满钵满。对烂片的逆反心理，使一部水准还算过得去，又体现出认真、专业、诚意的电影瞬间成为民众的宠儿，成为对抗电影行业恶劣行径的英雄。

《大圣归来》作为中国动画电影的代表，特效、配乐、造型设计、镜头组织等方面可以说都达到国际水准。尽管情节显得过于单薄，与好莱坞的动画电影相比还有不小差距，但与《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这类的国产动画电影相比，已经堪称精品。

城市中适合全家休闲的活动实在匮乏，电影公司大量推出低幼、低质的动画电影，以“小手牵大手”、“1+X”的伎俩和“合家欢”的名头将小孩子先骗进影院，家长自然随后掏腰包。电影院里，孩子笑的嘻嘻哈哈，家长睡的迷迷糊糊。为了孩子家长虽说是自愿买单，心中却充满怨气，所以很多人将《大圣归来》看为拯救动画电影的英雄。

影迷对同期影片的不满，并非形式与技术的问题，而是从情结与内容上所反映出来的唯利是图。一些电影为了谋取利润，常常进行弱点营销，置道德伦理于不顾，一味刺激人性的弱点。例如郭敬明的《小时代》系列，充满着拜金思想，以个性之名炫耀着人性的扭曲，灌输的是一种错位的价值观。还有一些如《分手大师》、《撒娇女人最好命》、《心花路放》之类的电影，以色情与性挑逗当卖点，以达到所谓的“喜剧”效果。在当前中国电影中，道德中性已非常难得，我们又如何能指望电影可以净化心灵，对人生有益呢？

《大圣归来》可以说是一部良心之作，主创人员为电影灌注了一股呼唤英雄回归，保护弱小的正能量。影片向经典致敬，尝试对狭隘的自我中心说不，可以唤醒人们的向善之心。

英雄的失落

海子的一首诗写到：“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大圣归来》的父亲节宣传海报中借用了“以梦为马”四个字。电影是造梦的艺术，创造的不仅仅是小写的个人之梦，也是大写的大我之梦。《大圣归来》被看作是电影界的英雄，讲的也是英雄的故事，这在一个英雄失落的时代对我们弥足珍贵。

不知从何时开始，电影幕布、电视屏幕、纸质小说中充满了反英雄的形象。平民百姓挤满了我们的文化空间。这种状况的形成有它的合理性。20世纪美国艺术中有两个有趣的流派，一个叫“迷惘的一代”，一个叫“垮掉的一代”。人们看到了世界大战，看到了残酷的大屠杀，更看到了无耻的政客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青年送入战场、欺骗民众为自己谋利。所以不再相信任何权威，“迷惘”而后“垮掉”。

这正是后现代主义的特征，宏大叙事都被解构了，青年人逆反又真实的敌视他人用一系列伟大口号来欺骗自己。

中国人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在貌似崇高的口号中受穷挨饿，甚至相互攻击、相互残害。我们一度用艺术手段，树立一群“高大全英雄”供人学习模仿。但随着商品大潮的涌入，昔日人人歌颂的英雄被人们看为“假英雄”。过去世代的人们自视为真诚的信仰却被“迷惘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乃至今天的我们看为虚假的口号与宣传。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其实是因为他们的真诚投错了方向，以次好的代替了最好的，以有限的代替了无限的。于是现代的人们不再倾慕英雄，而只认金钱与权力。我们将脏水与孩子一起泼掉，抛弃了假英雄也抛弃了超越性的信仰与追求。当后现代主义思潮涌进中国，迅速就与民众的反权威与自我中心契合，快速走入了后英雄时代。

人类的心灵寻求超脱这世界

后英雄时代，是偶像辈出的时代：人们崇拜歌星、影星、富豪，不过是羡慕他们美丽动人、万众瞩目、权倾一时。这些偶像只不过是一个个符号，人们崇拜的也只是他们后面的东西。

人们渴望财富、羡慕成功、追逐偶像，但却不愿意委身任何超出自身的目标。后英雄时代也是所谓“大师”横行的时代，鬼神巫术也为权与钱效劳。依照哲学家马尔库塞的观点，社会成为了单维度的社会，人成为了单向度的人，人们已经想象不出更好的生活方式。

但是，在后英雄时代，人们真的满足于物质的虚华，满足于不断填饱自我的欲望吗？圣经中说：“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创世纪2章7节）

人是有灵性的，动物仅仅满足于吃饱喝足，人却有更高的追求。英国作家托尔金说：“人类的心灵寻求超脱这世界，并在这世界中找不到安息。”当这个世界越来越物质化、越来越庸俗，人们的内心开始本能地呼唤英雄。

什么是英雄？英雄不仅拥有过人的能力、智慧或者财富，更重要的是活在超越性的原则中。电影明星不是英雄，因为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活在相同的价值观中。哲学家康德认为：崇高的人不受制于冲动，而听命于原则。

我帮助朋友或者亲属，这并不是高贵的。“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有什么可酬谢的呢？就是罪人也爱那爱他们的人。”（路加福音6章32节）英雄也是一样的，他必须献身于一个伟大的目标与原则，为之奋斗不止——就如蜘蛛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自我鞭策，或者民国志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使命宣言。人们为什么倾慕英雄，正在于英雄超越了小我的狭隘视野，脱离了低级趣味，实现了人之为人的本质。

“大圣归来”的潜台词就是“英雄归来”，而英雄归来正契合了后英雄时代人们没有言表出来的渴望。当年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那句经典对白：“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曾经打动了无数人。同样在《大圣归来》中，小和尚江流儿为保护他人而只身引开怪兽却遭灭顶之灾时，悲痛至极的孙悟空终于爆发能量挣脱封印，恢复齐天大圣之身。当鲜红的怒火化为猎猎披风，如意金箍棒光芒万丈，齐天大圣披戎带甲之时，所有观众无不为之动容……

谁是真英雄？

实际上，《大圣归来》中孙悟空的英雄身份是极其模糊的。英雄为何归来，英雄归来又是为何，在电影里都无答案，一切仿佛只是意外与巧合。孙悟空的封印是江流儿在逃脱山妖追杀之时误打误撞进入五行山所解开，而孙悟空手上剩下的封印也是为了替江流儿复仇爆发时所挣脱。齐天大圣最终得以走出自卑，英勇奋战皆因他与两个小孩建立的深厚友谊。如果在该片中，某个路人甲被山妖抓走，孙悟空是否还会深入敌营展开救援呢？答案是存疑的。

的确，我们这一代的青年人乃至中年人是伴随着孙悟空长大，但孙悟空作为英雄所体现出的价值原则却是多元的。从施耐庵的《西游记》原著到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今何在的《悟空传》，每一个英雄孙悟空都是不同的。虽然他们同样都会七十二变，拥有火眼金睛，会大闹天宫，也会拯救众人，但作为英雄的孙悟空，他所为之奋斗的超越性的目标与他必须遵守的原则都是模糊不明的。

人们渴望英雄归来，可英雄归来最大的难题却是寻找具有普遍性、超越性和永恒性的价值原则。有人称之为真理，有人称之为普世价值。一旦失去这一价值原则，英雄要么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要么便会沦为遭人利用的工具。

两千多年前的犹太人，生活在罗马帝国的统治与奴役之下，他们日夜盼望预言中要来拯救自己的英雄——弥赛亚。他们理想中的弥赛亚，应该武能定邦、文能治国，带领犹太人杀败罗马帝国，惩治外邦，建立属于自己的强大帝国。可是，他们理想中的这位英雄只服务于以色列民族，受他们的传统与律法所约束。

但真正的弥赛亚的到来，却超越了民族与国界，超越了时空，更超越了生死。耶稣以爱为旗，活出了天国的原则、至高的真理。犹太人因不能接受“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马太福音5章44节）这类的教导，最终将他钉在十字架上。

耶稣死了，死于自己一贯顺服与坚守的原则——爱与救赎。因为他的死，却吸引了千千万万的跟随者，继续传扬天国的福音。所以，耶稣是犹太人的弥撒亚，他战胜了死亡的权势，三日后从死里复活；然而耶稣更是普世的弥赛亚、普世的英雄，他使罪人有了悔改的机会，使仰望他宝血的人能得赦免、进入永生。他所传讲、所见证的生命之道百千国适用、千万年有效。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他能力超凡、英勇无畏、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弱小，他也许是孙悟空，也许是超人、蜘蛛侠、亦或是海贼王。在后英雄的时代，我们盼望英雄的回归，但《大圣归来》潜在的情节缺陷却提醒我们反思，究竟什么才是真英雄？

他不是脑满肠肥、尸位素餐的高官显贵，也不是挥金如土、贪婪自私的商场富豪，更不是丰乳肥臀、性感撩人的时尚宠儿。属血气的我们也许向往权势、财富与美貌，属灵性的我们却知道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英雄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造梦者，甚至不是世人所理解的“成功者”，却满有权威荣光、恩典慈爱、永远信守约定。他怀揣牺牲、舍己、降卑的品格，既像远方的灯塔指引我们前行的方向，又是我们最知心的朋友，愿意做我们患难时随时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只有他能给予我们真正的救赎！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约翰福音14章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