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特稿] 胎儿严重脑积水,要还是不要?

[感恩节特稿] 胎儿严重脑积水,要还是不要?

导读:“中重度脑积水,价值不大”,医生的话让我惊呆了。当我心中游移不定,腹中的胎儿却不停提醒我她的存在,这种感觉让人痛不欲生。躺在医院里,我们只剩下20元钱。事情过去很久爱人才告诉我,当时他每夜都会跪在医院茶水间的地上祷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们的神也知道。

 《境界》独立出品 【说出你的故事】

文 | 青青

播音 | Annie  后期 | Link

扫码奉献,同做主工

又临感恩节。我无意中翻出了一篇十几年前写的旧文,这篇文章详细记录了我的女儿以琳幼时患病的经历。读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瞬间又变得异常清晰。岁月荏苒,心境虽已不似从前,但却更增感恩之情。

仿佛已经失去了孩子

2005年6月下旬的一天,天气异常炎热,我的心却像掉进了冰窖。我坐在北京友谊医院的产科门诊里,听到医生冷静地陈述:“你的胎儿被诊断出脑积水,很严重。建议你去市妇产医院复查,及时作出处理。”我震惊得做不出任何反应。怀孕37周,胎儿一直好好的,怎么会脑积水?脑积水是什么病?有多严重?

这时医生叹了口气说:“赶紧去找你爱人商量一下。”我挺着大肚子来到候诊区,爱人正坐在那里静静地读经。我走到他跟前,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痛苦和不知所措的无助感瞬间将我淹没。爱人一下子站起来,紧张地抓着我的手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拉着他走到楼梯间,告诉他诊断结果。

直到现在,回忆起那个时刻,我的心里仍泛起一阵阵辛酸。当时我24岁,爱人26岁,我们刚受洗不到一年。我们在楼梯间里相拥痛哭,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我们互相擦着眼泪,彼此说着安慰的话。

情绪稍加平复后,我们出来打车去市妇产医院。车窗外的太阳白花花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车上没有空调,我俩的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一道道的。我们用纸巾不停地擦,脸上沾满了碎碎的纸屑。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人惊慌不安,前方道路一片茫然。

妇产医院给我做B超的是一位很有权威的老专家。可能是因为医术精湛,她说起话来很自信,不像友谊医院的医生那样含蓄,听起来却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心里:“中重度脑积水,价值不大。”我战战兢兢地问:“大夫,什么意思?”“胎儿脑室的三分之二都是积水,赶紧去预约床位做引产。”爱人紧张地问:“那孩子生下来能不能活?”

这时,外面已经排了很多病人,老专家有些着急了:“能不能活不好说,就是活了恐怕也是残疾儿,生活不能自理。你们还年轻,将来生个好的吧!”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还是很难承受这个事实。去预约床位的时候,被告知一周之内都没有床位,只能回家等待。

回家后,我和爱人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中: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虽然当时信主时间不长,但是我们知道不能堕胎,堕胎形同杀人,而且牧师和弟兄姊妹都鼓励我们生下孩子。可是,如果生下来,我们一生都要饱尝作为残疾儿童父母的痛苦,独自背负常人所不能体会的重担。

我摇摆不定,一会儿信心坚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一会儿又想到未来极大的艰难坚决不能要。但是爱人却渐渐坚定下来,他说这个孩子是神赐给我们的,必然有祂的美意。当时,我还经历另一种痛苦,就是我和孩子之间的情感。怀胎九个月,母女之间已有着深厚的感情,当我在两种决定之间游移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却不停地提醒我她的存在,这种感觉让我痛不欲生。

直到被安排住进妇产医院的病房,我里面的挣扎才稍稍减弱,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我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就是生下孩子,抚养她。但是当我刚有一丝坚定的时候,主治医生再一次动摇了我。她坚决不同意保留孩子,一则孩子头部有积水造成头围很大,生产时会给母亲带来很大危险;二则用她的话说,孩子价值不大,会成为父母和社会的负担。

说实话,听了医生的话,我的心里面有些轻松,可是又感觉极其难过,仿佛真的失去她了。爱人表示我们想要这个孩子,医生听后很生气,责备说:“你要好好考虑后果,这会给你妻子带来生命危险,手术中的风险也有可能造成她以后不孕。你们还很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爱人没说话,他考虑了一下午,然后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放弃孩子。

我不能体会他当时的感受,也许有无奈,也有软弱。夜色降临,我在疲劳与无眠中捱到天亮,准备接受次日上午的手术,心里以为就这样了,已成定局……

医生决定改变手术方案

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爱人在来医院的路上接到了产科主任的电话,说手术计划有变。见到产科主任后,她认真地对我们说:“因为你们签字时非常犹豫,所以我们决定改变手术方案,按你们的要求实施手术,尽量保住孩子。”

主任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之所以改变手术方案,是怕我们将来找医院的麻烦。但是不管医生怎么想,我和爱人一下子就坚定下来,把这当作是主为我们做出了选择。虽然我们软弱,但神却怜悯我们,给生命以机会。医生很快确定了新的手术方案:用正常方式引产,一旦有意外,即刻实行“碎胎术”。爱人坚定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我们心里充满了平安。

手术被安排在第三天上午9点钟。牧师和几位同工来看我们,还带来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牧师为我们祷告,还留下弟兄姊妹们奉献的一万块钱。大家知道我们没什么积蓄,已经开始为孩子将来的治疗费用奉献了。牧师让我们不用担心费用,安心照顾孩子就好。这份爱让我们深深感受到在主里的温暖。

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阵痛之后,7月2日凌晨4时52分,女儿以琳出生了。生产过程异常顺利,孩子的状况也比我们想象的情况要好。我和爱人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当天下午,爱人抱着孩子去做头部B超,检查结果和我们预想的一样,还是很严重。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我们知道必须立刻接受治疗。爱人拿着B超结果,先后去了天坛医院、儿研所、儿童医院,得到的结果不尽相同,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个时候,由于妇产医院病床紧张,我已经带着孩子出了院。

产后第四天,去妇产医院做常规检查时,医生说孩子黄疸很严重,需要住院治疗一周。我当时心里七上八下,一个病还没治,另一个病又来了。当我正暗自神伤的时候,产科主任来了。她对我们的印象很深,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孩子找到能手术的医院了吗?”

爱人把大致情况和她说了说。产科主任突然眼睛一亮:“真巧!刚刚北大妇儿(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妇产儿童医院)的一个脑病专家,来给这儿的一个孩子会诊,是家长请来的。你们的孩子不也是脑病吗,我去看看她走了没?如果没走正好给你们孩子看看。”

我和爱人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不一会儿,产科主任带着一个女医生走进来,看着很亲切。主任说:“这是北大妇儿的周医生。”我们大致讲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周大夫问:“做CT了吗?”爱人说:“上午刚做,三天后才能取片。”周大夫对产科主人说:“能不能提前取片?”主任对旁边一个护士说:“你去取下片子,就说会诊用。”几分钟后,护士直接把CT片拿进病房给了周大夫。

我俩茫然地站在那,看着忙碌的医护人员,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天来我们为了孩子的病一筹莫展,日夜祷告,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专家为孩子会诊,真是让我们惊喜交加。爱人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神”,情不自禁蹲下来伏在椅子上祷告。

大约十分钟后,周医生出来对我们说:“孩子要赶紧手术,防止脑组织进一步损伤。你们转到北大妇儿吧,我们那儿有新生儿病房,黄疸也可以一起治疗。”她让我们立刻去办理住院手续,又给新生儿病房的主任打了个电话。

看到周医生离开的背影,我们突然想到还没给出诊费呢。爱人赶忙追上去想把出诊费给她,她笑呵呵地说什么也不要:“不用,不用,我这也是顺便。能早一点儿给孩子治疗比什么都好,你们赶紧去吧!”

爱人只好把钱收起来,去办手续。从住院到出院,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短的一次住院了。办完手续后,我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心里充满了感恩。医生和护士都说:“这孩子真有福气,你们多幸运呀!”我们知道这是神奇妙的预备,祂藉着这样的事情坚固我们的信心。

我们只剩下20块钱

北大妇儿医院的张医生,为以琳制定了腹腔分流术治疗脑积水的手术方案。这种常规治疗手段首先需要全身麻醉,开颅安装头部的分流泵,然后皮下埋管,从头部一直埋到腹腔,将脑积水通过导管引流到腹部,对婴儿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其次是随着孩子的成长,管子需要更换,一生大约要更换四五次,而且身体里的装置是终身伴随的,需要谨慎保护、调试,避免造成感染。另外,费用也很高,单单一根管子就要一万多。

张医生先给以琳做了一个侧脑室穿刺引流的小手术,使颅压和脑脊液恢复正常,为最终的腹腔分流术做预备。手术就在病房进行,我在病房外听到孩子已经哭岔了声,心早就揪在了一块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爱人心疼我,拉着我的手不停祷告。

大约一个小时手术结束后,周医生对我们说:“孩子不是先天性脑积水,是颅内出血造成的神经管阻塞引起的。这种情况需要引流的时间更长,直到脑脊液清澈了才能进行分流手术。”医生说造成颅内出血的原因很多,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走进病房,看到以琳小脸煞白,头上插着一根管子,另一头连着引流袋,睡梦中还在轻轻抽泣。引流袋挂在床栏杆上,已经有血水流进里面。

因为要保持头部平衡,不能移动孩子的位置,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和爱人几乎没有抱过孩子,每天只能用奶瓶喂她。同时,以琳还要吃药、照蓝光治疗黄疸。好在一周左右,黄疸就退了。

但以琳头上的引流管几次因为堵塞需要疏通,引流出来的脑脊液一直呈黄红色,不见清澈。张医生说:“看来孩子颅内出血的情况比较严重,你们要有耐心,准备打持久战吧!”

不是我们没有耐心,而是经济实在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孩子一天的治疗费大约两千,弟兄姊妹奉献的一万块钱不到十天就用完了。爱人的老家在河南农村,公公婆婆卖掉家里除了口粮以外的八千斤麦子,寄过来4000块钱,两天就没了影。我们一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手术,另一方面巨额的治疗费无处筹措。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的口袋里就剩下20块钱,医院又在催缴下一周的治疗费。我急得不行,爱人安慰我说:“神必供应。”后来,爱人说他要出去走走,可是半天也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他。路过医院的茶水间时,我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哭泣声,走进去一看,爱人正跪在地上祷告。我当时很心酸,默默地走回病房。

就在当天晚上11点多,教会的江姊妹突然打来电话说:弟兄姊妹又奉献了一大笔钱,明天就给我们送过来。我们的心里充满了感恩。从那以后,奉献款源源不断,我们再也没有为治疗费发过愁。这事过去很久,爱人和我分享,孩子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深夜都去茶水间祷告。他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们的神也知道。

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竟然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大概是因为那会儿得到了特别多的爱、切实经历了神的同在吧。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和爱人更加切实地相爱。自从胎儿检查出问题,爱人就请假陪我,我们共同经历了点点滴滴。在医院陪床的时候,整个月子期间,都是爱人在服侍我。他从家里拿来简单的厨具,每天给我做饭吃,鸡汤鱼汤不断,变着花样做。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是一个月下来,我也吃得白白胖胖的。

我们没事就给孩子唱赞美诗。医生说:“你俩还挺乐呵。”晚上我和爱人挤在病房的一张单人床上,头对着脚睡觉,白天爱人陪我聊天,有时还给我按一按酸痛的肩膀。最让我们难受的是没法抱孩子。我多想像其他妈妈那样把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当时却成了最大的奢望。

一个多月后,以琳的脑脊液越来越清澈,终于符合做手术的条件了。张医生却有急事要出差两周,等他回来才能做手术。那段时间,我们没有其他事做,只好每天和其他病友分享福音,接待来探望的弟兄姊妹。直到同屋的病人都做了手术,我们也等得有些着急了,张医生回来了,安排孩子先做头部CT,确定手术位置。

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三天后,爱人把CT结果拿给张医生。半小时后,他兴高采烈地跑回病房,一边扬着手里的CT片子,一边激动地对我说:“张医生说不用手术了,以琳堵塞的神经管自己通了!”我愣在了那儿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不用手术了?自己通了?神竟然在我们身上行了这么大的神迹?

爱人索性把CT片举到我眼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图像对我说:“看,就是这根神经管,张医生说它已经畅通无阻了!”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眼泪诉说自己的委屈、喜悦和感恩。爱人紧紧拥抱我,也是热泪盈眶。

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结果,我们一直祈祷的是希望手术顺利,神却使孩子免去手术,我们再也不用为种种风险担忧,以琳不用全身麻醉,不用脑袋里终生装着分流泵,不用一辈子换好几次管……如果张医生不出差,直接就把手术做了,但神掌管万事,而且从不误事,祂定意要医治以琳。

以琳不用手术就出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个病房,大家纷纷过来看望、祝贺。出院一周后,我们又遵医嘱给以琳做了核磁共振,检查脑组织的受损情况。周医生看了报告后说:“孩子的右脑受损还是很严重的,你们从今后要坚持不懈地给她做康复治疗,以激发左脑的代偿功能,从而达到更好的状态。”于是我们带着孩子去物理康复科,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康复之路。

医生给以琳做康复的时候,我就在一边跟着学,回到家里我每天坚持给她做。慢慢地,以琳会翻身了,会爬了,会走了,并且咿呀学语了。脑损伤的确使以琳的视力、听力和运动方面都受到很大影响。三个月的时候,她的眼睛不会随着物体移动而转动,耳朵对声音也不敏感。给以琳做了诱发电位检查后,医生说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只能在这方面给她多一些刺激,然后再观察。我和爱人特别着急,担心这势必极大地影响她未来的生活,常常为此迫切祷告。

一天,我从以琳的身旁走过,发现她的眼神追着我在动。我非常高兴,又给她放了一首欢快的音乐,她的眼神又开始寻找音乐的来源。我们再一次带以琳去医院做了诱发电位,这一次检查结果完全正常,医生连连称奇。

运动方面,以琳一岁半左右才学会走路,并且协调能力比较差。我和爱人花了很多的时间陪她锻炼,带着她爬楼梯,教她骑自行车,让她学游泳,因此她的运动能力提高很快。上幼儿园后,她渐渐喜欢上阅读、音乐和英语。她还喜欢和爸爸一起唱赞美诗,每当爱人弹起吉他,她就会扭着小屁股快乐地唱起来。 

以琳两岁时,我们又给她做了一次核磁共振。周医生一边看检查报告,一边打量着以琳,禁不住说:“光看这结果,肯定没人相信孩子能站起来。谁能想到她康复得这么好呢?真是奇迹!”

我们知道,这不是奇迹,而是神迹。当时,以琳的右脑室还留有一个空洞,医生说这个空洞将会伴随以琳一生。而根据她的康复表现,左脑的代偿功能已经产生,她的智力、语言以及运动等方面已经和正常孩子一样。感谢神留下这个空洞,让我们常常思想神在我们身上所行的奇事。

以琳治疗的费用大部分是弟兄姊妹奉献的。因为神的医治,以琳免去做大手术,所以剩下一大笔奉献款。教会于是专门成立了“以琳基金”,用来帮助困难家庭的病儿和孤儿院的孩子。以琳这个名字,是我怀孕的时候牧师帮忙取的,真实印证了我们的经历,“经过玛拉,到达以琳”,苦水被神变甜。

后记

如今,以琳已经18岁了,高高的个子,但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娇憨可爱。以琳的爸爸也在十年前奉献成为全职传道人。从以琳懂事起,我们会时常和她分享她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去体会和经历神对她的怜悯。独特的成长经历也使得她对福音有更深的认识,她喜爱神的真理,很享受和家人一起祷告的时间。

去年,以琳独自一人远渡重洋去海外求学,我们虽有担忧但仍将她交在神信实的手中。在陌生的环境和各样的艰难中,她操练去信靠一直看顾她的主耶稣。我们知道,以琳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她会经历很多的挑战,也要面对自己的罪,但是我们相信神的恩典大过这一切,祂必按着祂圣善的旨意继续引领以琳的一生。

在这个感恩节,我重温了一遍曾经的心路历程,恍惚间,仿佛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很感恩当时记录下这些文字,使我的记忆可以保持鲜活和具体。人是多么健忘,又是多么容易被眼前的事缠累而忽略了神的恩典啊!我忆起此事,是为了让自己的心保持柔软,以此让福音的大能继续在我的心田中深耕。

也盼望我们的故事可以激励其他有类似经历的家庭。或许结果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不变的:我们若愿意信靠那位慈爱、大能的神,祂必使我们的苦难成为祝福,我们必亲眼得见祂!

片尾曲:爱与扶持音乐事工《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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