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叔叔”的原型约西亚：自由之路，走出为奴41年

约西亚的故事直到2018年才出版。《汤姆叔叔的小屋》是19世纪除圣经外最畅销的书，约西亚是主人公原型。在做了41年奴隶后，为避免被当作牲畜卖掉，他决心“像狐狸一样密谋，像老虎一样战斗”，全家六口人逃往三千英里外的自由。他总共解救了118人。

《境界》独立出品【人物】

文丨文道

播音 | 安安

2018年出版的一本名为《到达黎明的路》（《The Road to Dawn》）的新书，让人们重新想起了19世纪除了《圣经》之外最畅销的书——《汤姆叔叔的小屋》。当年需要17台机器不停印刷，才能满足读者的需求，第一年仅在美国该书就售出了30多万册。当林肯遇到作者哈里特·比彻·斯托（Harriet Beecher Stowe）时对她说：“你就是那个挑起一场大战的小妇人。”

斯托强烈反对奴隶制，她在小说的序言中写道：我没有写这本书，是神写的，我只是做祂的听写员而已。这本“神写的书”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就是汤姆叔叔的原型约西亚·亨森（Josiah Henson）。

作家兼电影制片人贾里德·布洛克（Jared A.Brock）在《到达黎明的路》中详实地讲述了这个已经被遗忘的人的故事：他跋涉三千多英里，走出了四十一年的为奴生涯；先后解救奴隶118人；在伦敦第一届世博会上获得了一枚奖牌；维多利亚女王邀请他一起去温莎城堡；美国第十九任总统海斯曾在白宫款待他；他帮助建立了一个叫“黎明”（Dawn）的自由人定居点，它是众所周知的奴隶逃亡的“地下铁路”的最后一站之一。

虽然残忍，约西亚却忠心服事他

1789年约西亚生于马里兰州查尔斯县的一个种植园，他并没有确切的出生日期，奴隶主不鼓励记录奴隶的生日。一个对过去有记忆、对未来有远见的奴隶是危险的。最有效的压迫奴隶的工具之一就是无知。主人经常更改新买入的奴隶的名字，以增加他们日后聚集的难度。

当约西亚出生时，美国的奴隶制已经根深蒂固。奴隶是可以买卖、赌博或用作债务抵押的财产，奴隶主们根本不认为通过奴役、虐待、折磨甚至杀害奴隶来获利有什么问题。约西亚和他的家人都是奴隶主麦克弗森（McPherson）的奴隶，他们被一个一个带到拍卖台上，卖给出价最高的人。约西亚静静地看着他的兄弟姐妹被从他母亲的怀里抢走。当他的兄弟约翰被带走时，他试图尖叫，但他的喉咙却肿得像被堵住了一样。母亲西莉亚（Celia）悲痛万分地握住她最小孩子的手。

然后母亲自己也被推到拍卖台中央。西莉亚看上去很强壮，于是她成了来自马里兰州罗克维尔的以撒·莱利（Isaac Riley）的财产。约西亚则被卖给了一个名叫亚当·罗伯（Adam Robb）的酒馆老板。

约西亚来到主人家就虚弱得不能动弹。约西亚不知道他的病能救他。几周后，亚当以低价把约西亚卖给了以撒。不久之后，约西亚与欣喜若狂的母亲团聚了。

以撒和他的哥哥在当地拥有数座种植园。以撒是个严厉的人，拥有大约15到20名奴隶，包括一些孩子。奴隶们承受着他的压力、恐惧和愤怒。母亲设法使约西亚恢复了健康，他开始在种植园里提着水桶干活。

挑水之后，他学会了拔除烟草间的杂草。当他长得越来越高的时候，他负责照顾主人骑马，并帮助他在华盛顿附近的市场上销售种植园的产品。其他奴隶们没完没了地锄着一排排的土豆，在监工的冷眼下干着单调乏味、令人厌倦的活，时间长得令人心力交瘁。

尽管以撒种植园的生活条件很不人道，约西亚还是成长为一个异常健壮和充满活力的少年。到了15岁，他是以撒二十个奴隶中最高的一个，很快就在同伴中产生了很大影响力，成为种植园的监工。他首先采取的行动是使农作物多样化。多年来，他们只种了一点烟草和土豆，但土地已经贫瘠，气候也在变化。约西亚种了玉米、黑麦、燕麦和大麦。他也种植果园，酿造苹果酒和苹果白兰地，成倍增加了以撒的利润。

约西亚的奴隶同胞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他尽其所能减轻他们的负担。当约西亚表示他可以负责种庄稼的时候，以撒就开始喝酒、赌博、好斗，而不是经营他的农场。虽然约西亚与他有益，以撒却不愿意用体面待他的仆人。以撒虽然残忍，约西亚却忠心服事他。

“是什么迫使一个人为奴隶而死？”

离以撒的种植园几英里的乔治敦，住着一个叫约翰·麦肯尼（John McKenny）的面包师，他憎恨奴隶制度，拒绝雇用奴隶。麦肯尼还有另一个身份，他偶尔会担任传道人，在缺少牧师的郡里传教。

1807年的一天，母亲得知星期天麦肯尼将在离以撒种植园不到四英里的一座教堂主持礼拜。她对儿子说：“你去请主人让你去听麦肯尼先生讲的道。”约西亚回答说，他不想去，因为担心以撒会因为他的请求责打他。尽管母亲曾让他记住了主祷文，但约西亚长大后对信仰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从没听过任何讲道。

西莉亚低下头，默默哭起来，她很想儿子与上帝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约西亚见状叹了口气：“妈妈，我去。”

奇妙的是，以撒竟然同意了。约西亚沿着森林小路去参加聚会，但却被禁止进入教堂。他们不让黑人参加聚会。

约西亚绕着教堂转了一圈，站在门口向里张望。麦肯尼满怀热情地宣讲耶稣的生命。“什么样的人为他的敌人而死？什么样的人会为别人牺牲自己？”这位面包师说的话，任何人都能听懂。他谈到耶稣，祂对人类的爱，祂的死和复活。“基督为每个人而死。”麦肯尼在他的讲道中不断重复这句话。约西亚的脑海中闪过他曾被母亲抱起的那一刻。他看见母亲在哭，他想到了曾经的一切。母亲曾在痛苦中祷告，呼求神救她脱离苦难，他想起小时候每晚和母亲一起祈祷的情景。

麦肯尼边讲边用手指着圣经。他说：“神的儿子耶稣基督，为人人尝了死味。无论贵贱、贫富、奴隶、自由人、戴着镣铐的黑人，还是戴着黄金和钻石的人。”“每个人吗？”约西亚的心在胸膛里狂跳。他转过身来，飞快地穿过树林。他喘着气并想着他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耶稣基督为我而死吗？”“是什么迫使一个人为奴隶而死？”约西亚对着树林，不断地重复传道者的话。

“慈悲的救主爱我，他从天上垂下怜悯的目光看着我。祂为了救我的灵魂而死。”约西亚欣喜若狂。那一刻是他灵性觉醒的时刻，他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他不但痛苦地意识到奴隶制度的巨大罪恶，而且他看到了自己的罪恶：他的骄傲和自负。

当约西亚走回家，他决心要更多了解这位神。他开始在市场上倾听别人谈论上帝，他开始去教堂，开始祈祷，甚至为他的敌人祈祷。约西亚决心把他学到的东西与他人分享，尤其是与贫困的奴隶同胞分享，并鼓励他们沿着同样的道路走向内心得释放的自由。二十来岁的时候，约西亚已经是当地奴隶群体里一位受人尊敬的传道者。他对耶稣的信仰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1811年，约西亚娶了夏洛特，她是另外一个农场主的奴隶。他们的感情深厚而亲密。不久，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约西亚继续向他的奴隶同胞提供比邻近种植园所提供的更好的食物。他的货物也比其他人卖得好。

在接下来的十四年里，约西亚成了以撒的万事通。以撒给他起名叫“星期五”——鲁滨逊忠实的仆人的名字。约西亚并不认同以撒的为人，但信仰给了他饶恕的能力。他原谅了以撒，原谅了他小时候遭受的殴打和伤害。

像狐狸一样密谋，像老虎一样战斗

随着废奴的法律相继出台，当地政府要求以撒交出所有奴隶。以撒吓得要死。约西亚答应以撒，他会带着其他奴隶逃到以撒的弟弟阿摩司在肯塔基州的种植园。他们在1825年4月中旬到了阿摩司的种植园。那时约西亚年近36岁。

因为约西亚是种植园的监工，所以他和妻子夏洛特在俄亥俄河岸边有自己的小屋。约西亚担任监工的好处，包括享有宗教上的自由。他充分利用了这种小小的自由，尽可能地参加各种聚会，并密切注意讲道者的说话风格，学习如何更好地与人沟通，引人归主。

约西亚没有受过正式的神学训练，但他是一位令人难以置信的引人注目的传道者。他满怀激情地讲述着耶稣基督的救赎，也激励着身边人这么做。1828年，经过三年的观察、实践和祈祷，约西亚被接纳为卫理公会的牧师。这是非常大的恩典，尤其是考虑到他既不会读书也不会写字。但约西亚很好学，他背诵经文的速度非常快。他有单纯的信心，帮助他把沉重的负担放在比他更有力量的救主脚前。

后来，以撒派了一个代理人到弟弟阿摩司那里去卖掉他所有的奴隶，除了约西亚和他的家人。虽然约西亚幸免于难，但他看着其他奴隶即将被卖到可怕的南方，那里的情况更糟，他哭了。

长期以来，他一直和奴隶主持一样的观点，认为自己很特别，与周围的奴隶不同。这次经历让他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会被当作牲畜卖掉。就在那一刻，他决定带着妻儿逃往自由的地方。做了奴隶四十一年的时候，他决心“像狐狸一样密谋，像老虎一样战斗”，直到获得自由。

当阿摩司准备出售他时，他计划逃跑。但是怎么能带着一个六口之家逃走呢？他的计划是：乘船穿过俄亥俄河，到达对岸的自由州印第安纳州。他们在夜间穿越印第安纳州，然后找到一艘可以载他们去加拿大的船。

约西亚将逃跑计划告诉妻子，妻子很害怕。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她的想象中充满了看不见的恐惧。“我们将死在野外，我们将被猎狗追捕。我们必被带回来，被主人用鞭子打死。”约西亚坚持说，如果他们不逃跑，他们的家很快就会被撕裂。他描述了他在南方亲眼目睹的恐怖，并解释说这是他们有机会作为自由的人一起生活的唯一方式。最终，妻子同意了。

600多英里的路程，约西亚知道自己可以坚持下来，但妻子特别是孩子怎么办？他们有四个儿子，汤姆十二岁，能自己行走。十岁的以撒也能在母亲的帮助下行走。最小的两个孩子只有三岁和两岁。于是，约西亚让妻子做了一个大的布背包，大到可以装下两个孩子。

在逃跑前的几个晚上，约西亚带着两个孩子在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既是为了测试自己的体力，也是为了让孩子们适应新的旅行方式。尽管约西亚的肩膀酸痛，孩子们却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能使人在沙滩上打滚的自由

1830年9月18日，逃跑计划开始了。他们要在夜间旅行，白天在树林和灌木丛中休息。他们只有一点点食物和水，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朋友，因为南印第安纳州对逃跑的奴隶非常敌视。

路上很冷，有时冷得让人受不了，一家人只好挤在一起取暖。白天，约西亚睡得很少。由于沉重的袋子不断摩擦，他的背开始磨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项任务似乎越来越不可能完成。因为经过将近两百英里的跋涉，这个家庭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孩子们饿得整夜哭个不停，夏洛特甚至开始责怪约西亚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而约西亚全身疲累，恐惧不断追赶着他。他会突然惊醒，心怦怦直跳，以为猎奴者就尾随其后。

两天后，约西亚一家抵达辛辛那提。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自由之城，约西亚觉得自在了一些。但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必须提防肯塔基州的间谍监视他。到达俄亥俄州北部后，他们不再需要在夜间奔走。但是岩石和荆棘刺进他们的脖子和背部，蚊子使它们无法安睡，狼在他们周围嚎叫。在四面受敌的环境中，约西亚不断祈祷，祈求主帮助他胜过一切环境。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1830年10月28日的早晨，约西亚的脚第一次触碰到了加拿大的海岸。他扑倒在地上，在沙子里打滚。他抓起一把沙子亲了亲。他围着妻子和孩子们跳舞，直到一群旁观者停下来看这个“疯子”。

约翰·沃伦（John Warren）上校是海关的官员，他看见这个浑身是沙子的大个子黑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就停下脚步向人群解释：“他是个疯子。”约西亚急忙起来，向上校奔去。“哦，不！你知道吗？我自由了！”沃伦上校突然大笑起来。“我从来不知道自由能使人这样在沙滩上打滚！”经过四十一年的奴隶生活后，约西亚重获自由。

来到加拿大的第二天早上，约西亚出发去找工作。后来他找到一个雇主，并深得雇主喜爱。一位老朋友从马里兰逃到加拿大后前来拜访，随后向人介绍约西亚曾经精彩的讲道。不久，约西亚被人熟知，并在各地教堂服事。他被邀请向富人和穷人、黑人和白人、识字的和文盲讲道，他向所有人讲论上帝以及他们对上帝和彼此的责任。在儿子的帮助下，他学会了阅读。不久后，他还与朋友一起创建了“黎明”自由人社区和学校。

随着服事的深入，约西亚成了当地卫理公会的牧师，牧养着三百英里的地区。他不断讲道，并为黑人做关于正义、平等的演讲。他很快成为废奴运动的领袖，拯救了包括他自己兄弟在内的118名奴隶。

1883年，约西亚获得了在永恒里的自由。《纽约时报》次日报道了他的死讯：5月5日，安大略省德累斯顿约西亚·亨森牧师、斯托的“汤姆叔叔”，于今天去世，终年94岁。

（本文成文参考了《The Life of Josiah Henson: Formerly a Slave: Now an Inhabitant of Canada》《The Road to Dawn》以及今日基督教等网站资料，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