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淳一式的精神酱汁

渡边淳一式的精神酱汁

@渡边所视为人生原点的爱,已经彻底锈掉,无法为自己的人生提供原动力。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空心人在情欲中寻找爱,从灰色虚空中发出绝望和自嘲的笑。

@男人致命的缺陷,是我们缺乏勇气和信心,藉着充满生命的能力,向黑暗说话并胜过黑暗,而这种勇气和人生信心的缺欠,唯有回到上帝的怀中,才能抵抗那份心中的恐惧。

@渡边淳一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描绘出了堕落的亚当的真相,但他给出的不断恋爱之途只能通向绝望和死亡,而成为一个神看为好的男人,是一条看来陡峭、狭窄、漫长的道路,要经过无数挣扎和自我的破碎,但却通往盼望和生命

《境界》独立出品【刘阳专栏

文|刘阳

播音|Linda 后期|Starry

4月底“日本情爱大师”、作家渡边淳一去世,他对自己作品的最后贡献,就是以去世的消息拉动了小说的销量,其代表作《失乐园》在亚马逊的销售排名已进入前50。

1933年,渡边淳一出生于日本北海道,1958年博士毕业于札幌医科大学,行医期间开始小说创作,后专职写作男女情爱小说。1997年2月出版的《失乐园》,在《日本经济新闻》连载时引起极大反响,销量突破260万册,在国际上颇受欢迎,还被改编成电影。

中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在他去世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渡边淳一在解剖人性,尤其是男性的生理、心理状态方面非常到位。

课桌上的情欲

但渡边淳一的时代终究过去了。他的确几乎拥有过一个时代。那个时代的标志性对话之一,就发生在我们的家里:当我们执着地追问父母——“我是从哪来的”,懊恼的父母们用好象被统一培训过的标准答案应付——“从垃圾箱捡来的”、“在铁道边捡来的”。

被大量盗版推广到中国城市几乎每个书报摊的渡边君,和一位据说写了《金瓶梅》的明朝作家一起,充当了1990年代进入青春期的时代青年的性爱启蒙老师。

可被称为“课桌上的情欲”的典型一幕是这样的:课堂上,摊开在书桌上的课本里,老师要同学们读的小说是一个中国医生改行当作家后写的,他的名字叫鲁迅;书桌下面,同学们自己偷着要读的小说是一个日本医生改行当作家写的,他就是渡边淳一。

医生出身的渡边淳一,教教孩子们,特别是男孩的生理卫生绰绰有余。一辈子描画婚外恋和多角关系的渡边,那么努力,象个烤肉师傅,非要把赤裸的肉体刷上一层艺术的酱汁,升华到所谓精神的高度。

升华的途径和写作的技巧只有一样,就是死:要么让男主角死掉,要么让女主角死掉,或两人一起死掉。仿佛只要当事人一死,僵硬的肉体就变成米开郎琪罗的雕塑了。

后来居上的中国,只花了不到二十年时间,就用自己鲜活的实践让渡边君显得落伍了。今天的网络青年们早就抛弃了情爱文学,直接进入A片时代。

昔日被他启蒙的青年们,至少也该时不时地反省一下,自己在各种场合高举的形而上口号,是否也涂了一层厚厚的渡边的精神酱汁?酱汁下面是肉体欲望的混合物,不只包括性,还有虚荣、恐惧、任性、自我中心的满足等。

对权威的反叛与对自由的渴望,以及一些更理想化的情结,曾经是这茬青年不免自诩的脸谱。而今诚实地死于前列腺癌的渡边淳一提醒我们,情欲的毒素曾如此自然地渗入一代青年的成长。

被污染的人生原点:爱

渡边淳一的经纪人站出来替他辩护,认为他的小说是在探讨人性,如果只读出情色就太肤浅了。2008年渡边淳一在上海讲演时也说:“我长期关注男女之爱,原因是人生的原点是爱,爱是人一切主题的原点。”

问题就在于,对于这个作为原点的爱,渡边君给出了畸形的定义。从源头开始,一个人爱的河流就被罪污染了。

比一个人的爱的河流被污染更可悲的,是整整一代人爱的河流被污染。已经故去的渡边君不必担心被冤枉,他并不是唯一的污染源。他只是一个提醒,当年中国一代青年怎么一口一口把他吃进去,今天就要一口一口地把他吐出来。

而渡边淳一的畸形在于,他自己人生的原点,一开始就被无情污染了。

高三时,初恋女友纯子投水自杀,此后他才得知,纯子死前同时与五个男友交往。他由此开始了终其一生对他所不再相信的爱的寻找,直到去世之前他说自己仍在寻找恋爱的感觉。

他小说中的女性几乎全部身不由已地拜倒在男人的魅力之下,陷进肉欲的漩涡,最终将自己全身心献给男主角。这个男主角的外表通常是一个老男人,我们却很容易在他身上发现一个高三男生的影子。

渡边淳一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婚外情是极纯洁的爱”。他毫不讳言,《失乐园》的写作就是源于自己的某段婚外恋经历。

当故事里的女性不被尊重,男人也就沦为一件东西,现实中的婚姻就成为摆设,孩子就成为父母自私的代价。

就象渡边淳一在《丈夫这东西》里挥洒自如的写道:

“丈夫这东西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有着不沉稳、不安定的特性,他们明明已经结婚了,却还总是把目光转向外面的花花世界,经常想离家出走,经常想把老婆给换了……他们开始在外面偷情,如果不幸被妻子发现了,他们几乎会异口同声地辩解:“我只不过是玩一玩,又没当真,你这么愤怒干吗?”好像他们偷情是正常的,而妻子生气是非正常的……

有时候想一想,丈夫这东西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妻子为他们操碎了心,直到老得连心都麻木了,他才明白妻子的好,才开始对妻子好。

现在许多女人有自己的事业,不用急着嫁人,找长期饭票,因此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要丈夫这东西。不过我还是建议要一个,与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要死要活,还不如找一个丈夫这东西,两个人一起来要死要活,起码热闹。”

读了这书,许多女孩子大为叫好,过瘾解恨。正是这本书让我们看清,不是曾经作为医生的渡边君深入解剖了人性,而是渡边君自己的一生与他的作品,更加适合被我们当作解剖人性的样本。

他所视为人生原点的爱,已经彻底锈掉,无法为自己的人生提供原动力。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空心人在情欲中寻找爱,从灰色虚空中发出绝望和自嘲的笑。

抵抗内心恐惧的力量

堕落的亚当是怎样的一副形象?

一个软弱无力的男人为了隐藏自己的无能,会四处寻找并专注于他能够控制的事物,也会通过不断地引诱女人来证明自己、自我欺骗。

一个忿怒的男人也常常是软弱无力的,因为被迫面对自己能力和资源范围以外的人和事而忿怒,他觉得自己的破坏性行为都是合理的,如果他曾在亲密关系中受伤,那么他的脑子里少不了报复的念头,可怜的是,最受他伤害的莫过于他无辜的家人。

一个恐惧的男人,时刻恐惧自己被否定被摧毁,因此酗酒和放纵情欲都是经常被用来舒解心理压力的方式,如果他在成长过程最重要的时期里遭遇女性的激烈否定,将影响其一生对女性的看法。

这只是非常简化的三个标签。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运用错误的方式将男性的活力释放出来的三种典型表现。每一道坎都不容易越过,靠自救基本上没有希望成功,即使偶然成功了,我们也将转瞬就被随之而来的骄傲毁掉。

每个男人被造之初,心中原本都被放下爱的种子,种子当中孕育着生命的能量。这能量就是向着我们所爱的委身,不吝惜自己,把生命投进去。只是,这枚爱的种子,常常被荆棘挤住、被雨水冲泡、被低温酷暑伤害损耗。

男人致命的缺陷,是我们缺乏勇气和信心,藉着充满生命的能力,向黑暗说话并胜过黑暗,而这种勇气和人生信心的缺欠,唯有回到上帝的怀中,才能抵抗那份心中的恐惧。

不是纵容,任性,怯懦,而是责任、自律与勇敢,体现一个男人的尊严。如果我们缺乏勇气走进上帝真理与恩典之爱的约束,不是被需索的激情所支配,就是被逞强的激情所支配。

在上帝的眼中,爱是肯为他人付出代价,而又不企图掌控对方。爱就是舍己的冒险。爱的法则就是,凡不惜为爱丧掉生命的,必将得到真正丰盛的生命。

渡边淳一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描绘出了堕落的亚当的真相,但他给出的不断恋爱之途只能通向绝望和死亡,而成为一个神看为好的男人,是一条看来陡峭、狭窄、漫长的道路,要经过无数挣扎和自我的破碎,但却通往盼望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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