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电影中一群男女空心人走迷了路或弄丢了生命中珍宝,茫然无措焦躁不安。爱情是80后灰暗现实与虚无人生的救赎。当前路已没什么值得珍藏,就在记忆中创造一个宝藏,这是多么可悲的救赎。人生就此被桎梏在时间链条上,沉溺在过去,茫然着未来,对现在却无所适从。
《境界》独立出品【热点影评】
文/刘超
播音/吴仁 后期/Starry
那些在过往岁月里绽放过的花朵,那些在头顶上飞逝而过的流星和许下的愿望,那些曾经坚定的诺言和温暖的笑容,那些明亮的眼神和固执的任性,一切的一切经过时光的冲洗,如今都呈现出一种迷人的诗意,令人深深怀缅,心得安慰。
正如哲学家尼采所说,“只有作为审美现象,生存和世界才是永远有充足理由的”,于是乎,围绕着“那一段白衣飘飘的年代”,不同的故事被一次次写成小说、搬上荧幕,引发80后一次次集体怀旧。
陆续迈入而立之年的80后,面对现实中工作、婚姻与家庭的多重压力,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在回忆里寻得一段短暂的喘息。
但令人惊异的是,从《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同桌的你》,再到最近大热的《匆匆那年》,在怀旧之余,这一系列电影都不约而同表达了同一个主题——爱是一种信仰。
一群空心人,忠于自己的信仰?
在电影中,爱情是灰暗现实与虚无人生的救赎,“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它超越凡俗,为暗淡无光的生命旅途填满色彩,而这一群已然初尝愁滋味的80后则正是需要被爱情所救赎的对象。
《致青春》里,陈孝正抛弃爱情、阮莞失去生命、黎维娟忘却纯真,无一不是残酷现实与扭曲人生的真实写照;《同桌的你》中,定居美国的林一,每天挤地铁上班、以快餐果腹、受领导训斥、被未婚妻鄙视,生活的苦楚与空虚不言而喻;《匆匆那年》中,几个主角貌似事业有成,衣着光鲜,但电影开场即是陈寻夜店狂欢,醉生梦死的镜头,而后又借赵烨迎娶悍妻的婚礼展开剧情,加上乔燃的单身,林嘉茉重遇苏凯时的失望……影片始终不停暗示着亮丽外表之下人内心的孤独与苦涩。
在这三部电影中,男男女女都是一群空心人,他们走迷了路或者弄丢了生命中的珍宝,茫然无措,焦躁不安。这是一群需要被救赎并且渴望被救赎的人,他们的生活与人生都急需从泥沼中被拔出与重建。于是他们和电影幕布前的我们一样,借着不同的契机走入了回忆,确切的说,是走进了回忆中的爱情:
《致青春》里,老同学的生日聚会上,回国的陈孝正与郑微再次重逢;《同桌的你》中成功在美国立足的林一收到了初恋女友周小栀寄来的结婚请帖,在坐飞机回国准备参加婚礼的途中他回忆起自己和周小栀长达十几年的故事;《匆匆那年》里,同样是借着赵烨结婚拍摄视频的机会,男女主角们得以重新回到了那段匆匆的时光,重新经历了一遍年少的爱恨情仇。而这一切,只与回忆有关,而与未来无涉,珍宝遗落在过去,未来已无希望。
爱情成为了艺术,艺术成全了救赎
那么,爱情究竟为何能救赎那些空虚失落的灵魂呢?这便在于其所表现出的艺术与现实的双重属性。尼采说“艺术在本质上是对存在的肯定、祝福和神圣化。”尽管爱情不是艺术,但却极其类似艺术。
在爱情中,男孩与女孩可以成为诗人、成为画家、成为歌手,吟出“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的优美诗句,画出美好的画面,唱出动人的情歌。在爱情中,生活似乎变成一部电影或一部戏剧,男孩与女孩是主角,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们。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充满了与众不同的意味,每段故事都深情款款,刻骨铭心。爱情成为了艺术,艺术成全了救赎。
然而,再美好的戏剧也有落幕的时刻,这时候爱情必然需要回到现实,直面残酷,显露出平凡世俗的第二重属性。
三部电影中,《匆匆那年》镜头表现最为唯美。方茴出场时白裙飘飘,45度角仰望天空,背后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照在地上。陈寻喜欢上方茴时,方茴留在教室做板报,傍晚的阳光沿着发丝勾勒出一抹清秀的微笑。
如果说《匆匆那年》像一首诗,《致青春》则更像一部悲喜剧。郑微与陈孝正的爱情从开始就充满波折,性格的冲突、现实的残酷、家庭的负累不停挑战也磨砺两个人的感情。
当郑微以天真与热情捍卫住这份感情的时候,爱情成了发亮的珍宝,耀眼炫目。虽然这份爱情最终失落,影片最后却定格在郑微抚摸海豚的笑声中,曾经爱过欢乐过,这就够了。
《同桌的你》中的爱情相比《致青春》较少波澜,相比《匆匆那年》较多写实,像一篇散文,缓缓的铺陈与流动。美丽的厦门大学是唯美爱情的发酵地,原本理想中的美国则最终成为摧毁爱情的残暴屠夫。如果爱情不够美好,则无力拔起泥沼中的人生。如果爱情不够现实,则爱情没法与生活相连,救赎也就无从谈起。这是爱情两重属性中的天然悖论。
爱情的突然死亡完成了救赎?
最后,爱情实际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完成其救赎的使命。三部电影中,爱情都以悲剧告终,都被现实打败。《致青春》里,郑微的爱情抵不过陈孝正对成功的渴望,身处熙熙攘攘的招聘会,当留学的机遇摆在眼前,陈孝正的选择冷酷而决绝。
《同桌的你》里,周小栀的爱情也跨不过千万里的遥远距离,在空间与时间的阻隔中满满消散。她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在地图上寻找林一走过的路、住过的房子。现实中一次又一次的拒签,却彻底碾碎了她的信心、梦想与爱情。
三部电影中,《匆匆那年》陈寻的负心最值得玩味。大学中,陈寻舍弃了方茴,与一个名叫沈晓棠的女孩兴趣相投,因音乐而相互欣赏与爱慕,似乎彼此真正找到了知音与良伴。
由此陈寻与方茴的分手显得理所当然。但是,电影中时不时出现的性暗示,却不自觉消解了陈寻与沈晓棠的单纯感情。陈寻与沈晓棠的同居生活,以及方茴以滥性进行的回击,都显露了爱情中最需谨慎的终极现实——性欲的破坏性。正是性的放纵与背叛给了陈寻与方茴爱情最重的一击。
若仅仅描述爱情被现实毁灭,救赎仍然不会发生。爱情最吊诡,也最有力的展现其价值的方式,是自身的突然死亡。爱情在死亡中完成了朝向审美的最后升华。爱情之美封印在记忆的永恒,往事成了琥珀中的昆虫,铭记着当时凄楚的挣扎,举止皆因痛苦而美丽。
所以,与周小栀步入教堂的不是林一,与陈寻相濡以沫的不是方茴,与陈孝正相守相望的不是郑微,这样的遗憾才值得怀念。
林夕填词的《匆匆那年》道尽了其中曲折,“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我们要彼此亏欠。”
神是爱,但爱不是神
越来越多的人将爱情看为信仰,看为灰色现实生活的救赎,其实并不令人惊讶。当汤显祖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时候,当元好问轻吟“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时候,爱情的魔力与魅力早已一览无余。爱情可以赋予生存以充足的理由,赋予青春的苦痛以价值与意义。
但王家卫在《东邪西毒》的一句台词,却道出了爱情作为信仰的无奈——“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是让自己永远不忘记。”当前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珍藏,就在记忆中创造一个宝藏,这是多么可悲的救赎。如果选择了这样的信仰,人生就此被桎梏在时间的链条上,沉溺在过去,茫然着未来,对于现在却无所适从。
马克思说:“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这个断论对于信仰爱情的人来说,可谓一针见血。电影散场,留在观众心中的不是坚毅面对未来的勇气,而是缅怀往昔遗憾的叹息。因此,爱情信仰显露其暗淡的底色。
真正的信仰应该能够使人成为勇士,不仅仅提供安慰,也提供解决问题的信心与勇气,并且要求生命在信仰中彻底更新与改变,要求信徒成为与罪征战、与旧我不停角力的斗士。
“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当一代青年悼念完逝去的爱情,听到《圣经》里大呼虚空之时,或许很有共鸣。然而信仰基督的人清楚知道,在日光之下皆是虚空,而日光之上却有永生。
基督信仰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跳出时间之维,着力于两点——现在与永恒,在永恒中俯瞰现在,也借助永恒超越现实的琐碎与虚空。绝望是现实世界的绝望,在属天的国度却充满希望。
当基督徒确信他们将搭乘开往天国的地铁,会积极直面现实与眼前的困境,因为无论环境如何,现实多么糟糕,终点已经注定,凯旋的号角早已吹响。现在要做的,就是活出自我的风采与生活的精彩,以此反射上帝的荣耀。
三部青春怀旧电影的爱情信仰,深层的问题不在于无爱,不在于忽视或者缩小了爱的力量,而在于不懂什么才是真爱。
《匆匆那年》中,陈寻在陪方茴堕胎之后,伴着眼泪认为自己终于知道什么是爱情了。《致青春》的陈孝正,在功成名就却又空虚寂寥中决定寻找爱情。《同桌的你》中的林一,直到周小栀步入教堂,说出我愿意之时,在惆怅中才仿佛真正思考爱情。
三部电影中,对爱的界定都停留在一种青春时态的付出逻辑。于是,陈寻为了方茴高考放弃了一道十三分的大题,就以此树立了一座爱情的纪念碑。这些电影中的爱情,都是基于青春的冲动与稚嫩,将爱情建于沙土之上,现实的风浪一到即片瓦不存。等到终于长大了,却又仿佛不愿再思考爱情,于是剩下的只是留恋。
“没有爱心的,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爱也是《圣经》的主题与基督信仰的核心,但这种爱却不仅于男女之间的情爱。
“神就是爱”,但人却很容易把爱就当成神,两者之间终究不能划等号。在一个超越爱情本身的更高的价值与思维体系下,才能界定什么是爱情;伴随着对生命与世界的整体思考,才能真正明白如何去爱。
从这三部电影来看,关于爱情,我们说的已经够多了,但懂的,还嫌太少。
片尾曲:天韵合唱团《爱如死之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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