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对孤独的恐惧会减少独处时间,让我们陷入不断忙碌中,或生发鲁莽的行为或不负责任的性行为。确定无疑的是,色情现象是一个社会孤独程度的明确指标。受伤后的孤独,可以让因受伤而心怀怨恨的人麻木不仁,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且心硬无比,甚至为报复而去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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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士庭(James Houston)
译|周靓
色情现象是一个社会孤独程度的指标
人类生存条件的许多方面已被广泛研究,然而,直到现在,“孤独”所受到的关注还是相对较少。对此问题的第一个重要研究可能是大卫·里斯曼(DavidRiesman)在1953 年作出的那一个。那似乎预言着,通过城市化和现代社会的其他文化力量,科技将会带来巨大的“孤独感”。
近年来,更迅猛的是,教会也同样被其成员之间的“群体性孤独症”所传染。也许,这是我们摆脱“大众文化”特色的现代性,进入以“电子革命”为特色的更强的个人主义文化之后的反应。基督徒也像社会上的其他人一样,同样不喜欢被“程式化”约束,而这个词就像“共同体”的假象。诗人艾略特(T. S.Eliot)在他一语双关的著名诗句中说:
我在团契中失去的友谊在哪里?
我在节目中失去的关系在哪里?
教会日程表循环往复,
我日渐离开了上帝,
而更加接近所谓的“成功”。
在世俗世界更广泛的层面,我们看到了人类心灵疏离的无数后果。人们为了与之抗争,形成了如下消费额达数十亿美元的产业:心理治疗、交友服务、娱乐、毒瘾、色情及其他,太多的婚姻被认为是解救孤独的灵丹妙药,然后恰恰在这一点上惨败。我们因此可以总结出一个规律:“始于孤独的婚姻,很容易就在不为人知的孤独中终结。”
对孤独的恐惧会减少独处的时间,让我们陷入不断的忙碌中,或是生发鲁莽的行为或不负责任的性行为。确定无疑的是,色情现象是一个社会孤独程度的明确指标。受伤后的孤独,可以让因受伤而心怀怨恨的人麻木不仁,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且心硬无比,甚至为了报复而去犯罪。我们可能很少意识到,我们的刑事诉讼案件中,有许多是由孤独感造成的。
我们同时也应该认识到受伤后的孤独所引发的不饶恕的严重性。这不仅使我们远离别人,也使我们在内心与自己隔离。
那些无法原谅自己的人,倾向于加深自我意识中的无价值感。这种感觉会将他们与人群隔离,也会抑制他们与其他人之间的联系。与此同时,一颗对他人苦毒的心,也会加剧自己的孤独。我们清楚地知道与孤独有关的疾病,如抑郁、敌意、酗酒和其他形式的上瘾行为、自我形象差、精神疾病、偏执狂、精神分裂症,其中最悲惨的是自杀。
当今世界,我们在生活上对科技的倚靠越多,越会增加我们感到自己是“孤独的个体”的感觉。我们对此确实可能会感到不寒而栗。展望前景,我们将要进入一个“机器人社会”,就像日本在2015 年到2020 年左右就将成为直面这一现实的首个国家一样。
富人、精英和破碎者的孤独
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讨论孤独议题,时间是在1976年, 地点是在纽约玛丽· 洛克菲勒夫人(Mrs.Mary Rockfeller)的家里,那是她与一群朋友组织的每周一次的女性查经小组。她们是非常富有的女士,都分享了对许多自称是“朋友”的人的不信任,财富就这样制造了这种不信任的障碍。
多年以后,我在一个非常不同的情况下再次遇到一位该小组的成员。“哦,你是那个讨论孤独的演讲者。”她这样说,并鼓励我进一步探讨这个话题。半个世纪之后的现在,我终于完成了这件事!
1976 年之后不久,在我们的大学,我采访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澳大利亚学生,并评论说,她一定很孤独。“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呢?我们刚刚认识呀!”她回应道。“因为你的美孤立了你,”我回答道,“男人会将你对友谊的渴望误会成你对性爱的渴望,而女人则会嫉妒你的长相。”一个英俊的巴西学生对我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母亲就称他为“美少年”。“我从来不觉得母亲真的了解我,”他对我说,“因为她只关心我的外貌。”
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展示了孤独的第三个特点,他积极地回应了我在温哥华一家当地教会的一次关于孤独的讲道。直到四十年之后,这位朋友来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次讲道,因为它帮助他了解自己简洁的行为模式。辉煌的学术成就让他感到厌倦,让他觉得他的职业生涯无关紧要。因为作为一个早熟的孩子,超常的智力使他迅速从家人中被分别出来。他从来不觉得那些最亲近他的人真的认识他,他们对他外在成功的钦羡似乎只是加剧了他的孤独。
我的第五个例子来自我们的校友最近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校友在邮件中抱怨自己的孤独以及内在的无力感。他的邮件写道:
“我在维真神学院时,并没有在生命的成长成熟方面取得任何进展。所以,我开始意识到一些拦阻生命长久性变化和成长的主要原因。我已经认识到,我没有激情燃烧的岁月,也没有觉得我的生命有任何意义。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可以去做这件事。因为我害怕失败,只强调失败,只看到失败。而且,避免失败的最好方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什么不做也同样是失败。所以我成了一个非常孤独的生活观察者,而且是非常挑剔的那一种,认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真正知道真相的人(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既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同时又觉得自己永远正确)。在现在的中年生活中,我感到自己内心的压力在生长,就像经历了漫长寒冷冬季的一个大坝,它会在雪融化后的春天感到压力增大。
在过去这么多年来,孤独在我心中不断聚集,这增加了我的压力,并且在我的内心中产生了很多的愤怒、痛苦和冷嘲热讽。这些负面情绪溢流出来,并渗透于我所做的事情当中。我觉得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却没有做任何事情,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缺乏语境,可以赋予我的行动某种意义。我可能想要读一本书,但我应该读哪一本?为什么读这本?我读这本书的目的何在?我因此看了很多侦探小说。”
我朋友的孤独生活,有太多东西可以深入挖掘。他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和一个贤淑的基督徒心理治疗师妻子,但对于我的朋友来说,如此讽刺的是,他被囚禁于他内心的孤独牢笼。
然而,引发孤独最尖锐的方式是家庭纽带的断裂。一个17岁的女孩,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庭,她所有的家当,从她卧室的窗户被扔到下面的院子里。她讲述了这样的情形:“当我从地上拿起我所有的衣服和东西时,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孤独,我没有告别我的父母,就自己开着车走了。”
所有这些多样性的事件和经验表明,做人就意味着孤独。当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或者诚实的基督徒时,也许更是如此。事实上,分享我们对孤独的感受和经验可能类似于采集手指的指纹。这表明了真实的自我是什么样的。它描绘了我们的关系篇章,它设想我们所有的人好像都有两个层面:一个是内心孤独的人,另一个是有社会关系的人。这也呈现了在我们被造的起初的基本观察:“耶和华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创2:18)作为按照上帝的形象被造的人,我们继承了关系性的天性。
“爱”不是一件东西
当亚当和夏娃被诱惑相信“你们便如神”之后,他们就嫉妒、竞争并且反抗他们的创造者,这使得他们远离神。“你在哪里?”这是神在质问他们的远离。随后他们被驱逐出与神同在的状态,这也许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谴责,从此,作为罪人,每个人都有了我们自己的孤独意识。当然,第一个后果是加在人类的第一对夫妻身上的,他们的内心开始彼此孤立,为所发生的事情彼此指责。同样,他们的儿子也彼此孤立,该隐因为嫉妒杀害了他的兄弟。
从那以后,异教的英雄文化因着嫉妒人神之间没有界限而产生,并且在当代西方社会中再次复苏。因此,每个孤单的个体都想要被授予神一样的权力去统治他人。每一个孤独的自我都想与众不同,而不是为别人的福祉作出贡献,而想在他自主自治的王国获得神一样的特征。西蒙·戈登(SimonGordon)在他的书《在美国的孤独》(Lonely in America )中已经把它言简意赅地写出来了:“孤独是与众不同,而与众不同就会孤独,活在自己的内心小圈子里就是孤独,孤独就是曾经失败过。”
世俗哲学家因此对我们的孤独作出了最凄凉的想象中的分析,他们引用莎士比亚的《李尔王》(King Lear),作为孤独的最主要的范例,因为莎士比亚刻意避免在他的戏剧的任何地方提及上帝。然而可悲的是,在他的一生中,这部戏剧只演出过一次,就是1606 年12 月26 日在宫廷中演出的。因为李尔王的世界是关于物质的,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客观自然世界,他的产业将分给他的三个女儿。因此,李尔王问他的女儿:“你们当中有谁敢对我说‘我最爱你’?”长女高纳里尔阿谀地回答说,她对父亲的爱“多得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听到她的话,李尔王在地图上指明要赐给她的领土。二女儿里根声称说,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爱父亲,因此她也得到了三分之一的领土。但李尔王最喜欢的小女儿考狄利娅,拒绝在姐妹们面前以溜须拍马的方式来回答,她只是说:“什么都没有,我的主人。”
正如大卫·怀德博姆(David Wildberm)所指出的,从考狄利娅的嘴唇吐出的那句“什么都没有”,暗示了她非常诚实。那不是在排斥她对父亲的爱,而是表达她的真实和坦诚,用以肯定爱不是一件“东西”,爱也不可以是一个可供讨论和合理化的“对象”。相反,爱是一个深刻的相连关系,只有爱才能克服孤独。但父亲完全误解了她的反应。于是,他补充说:“你再说一遍。”因此,考狄利娅阐述道:“我很不快乐,因为我不能以我的口来描述我的心。”之后,李尔王以行动和思想谴责自己,承受着疯狂的极致孤独,因为他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用“ 点金术”变成了“东西”。
考狄利娅的苦恼是,她没有办法向她的父亲表达她对他的爱有多么深沉,竟然让天真的李尔王接受了两个狡诈的女儿的虚伪,却不去相信自己真实但无以言喻的爱。李尔王完全孤立了自己,无法看到她的心,没有办法知道她的感觉,也没有办法用心去欣赏和接受她的爱。
这种文学化的例子并不极端。我们的文化已经愈演愈烈,家庭里从来都体会不到爱,无论是在友谊中,或是在婚姻里,还是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所有人都认为“爱”与“东西”有关,“爱”被认为是一顿盛宴、一件昂贵的珠宝或是良好的教育。
所以,今天有许多世俗的作家都在描写孤独的人类状况。小说家和作家托马斯·沃尔夫(ThomasWolfe)就活在这样情绪动荡的生活之中,他清晰地描绘出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都可能会感受到的东西。他出版了一本叫做《山之外》的书,里面有一篇感人的散文《神的孤独人》,谈论的孤独是一个无神论者的绝望:那些可怕的怀疑和绝望,以及一个孤独的人必须知道的灵魂中所有的混乱,都是他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所收集的,再没有任何知识比这更准确的了,而维持和助长这种感受的也是他自己。他没有信仰,他只相信他自己,但这种信念常常抛弃他,让他疼痛,让他萎靡。然后,对他来说,他的生命似乎已经落空,失丧并且残破,与救赎失之交臂。
上帝是我们最亲密的知己
对于萨特这样的无神论者,自我定义的意思就是:“我所拥有的东西定义了我”。因此,要放弃所“ 拥有的”,就像耶稣曾挑战年轻富有的少年官,去放弃他所有的一切而跟随耶稣,这让我们感到害怕,因为一无所有就意味着终极的孤独,这和死没什么两样。但是,如果“存在”不是被误以为是“知道”和“渴望”的话,那么将彻底地改变我们的身份和关系。
正如詹姆斯·S. 邓恩(JamesS.Dunn)所说:“当我给出我的所有的时候,好像是我才被赋予‘存在’,因为我用‘拥有’换得了‘存在’,这样做我才开始明白什么是丰盛的生命。”因为事实上发生变化的是一个人的关系:与自己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与世界的关系。这就像摩西在燃烧的荆棘前的独特体验,它将摩西所有个人性的恐惧、内在的缺乏以及他的社会性羞怯转化成燃烧的雄心,并且从根本上改变了他,那正是因为他与那位神圣的“自有永有者”相遇了(参出3:14)。
在这一点上,在那位“我是我所是”的神面前,摩西对自我身份的认知(“我是我所有”和“我是我所渴望是的”)被烧为灰烬。然后,正如使徒保罗所经历到的:“然而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并且他所赐我的恩不是徒然的。我比众使徒格外劳苦,这原不是我,乃是神的恩与我同在。”(林前15:10)正是在耶稣基督的死亡和复活的荣耀光芒中,使徒保罗可以肯定这是他自己的“燃烧的荆棘”。保罗对过去的弃绝,确实表明了他的“老我”死去,正如摩西直面雅威(自有永有者,Yaweh)一样。
从终极的意义上说,孤独是一个“神的形状”的空洞,只有神自己才能填满。正如乔治·麦克唐纳(GeorgeMacDonald)所指出的那样,“在每个人内心里都有孤独,那是一个独特的内在生命空间,那里只有上帝才能进入。”这反映出我们心中那个内在空间,是基督的临在给予我们的“新名”,就像西门变成了彼得,扫罗变成了保罗。然后,当我们允许“以马内利”的神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孤独就像是晨雾一样,消散在神之爱的阳光照射中。
替代我们内心孤独的,是对我们“神圣的独特性”的认可和感知,真实地感受到神“提名召我”,我们的“存在”再也不需要由我们所“知道的”,和我们所“拥有的”来定义,我们只被神的亲自同在所定义。由此,神成为“欲望”的终结者,同时也成为“知道”的终结者。因为“认识到我们已经被神认识”,我们心灵的渴望被满足了,因此欲望被终结了。上帝现在是我们最亲密的知己,是我们的最终欲望。离开上帝,欲望就是穷途末路,就是必输的赌注。那么,我们心中所认定的:孤独意味着求偶失败般的感觉,它就是真实的。如果在我们生活中没有上帝的位置,我们注定要继续孤独。
向神的奥秘开放我们自己吧,让他的同在永远存在我们的心里,我们也应该不断地思想他的话语。这些态度会让默想变为默观,那是接受和传递神之爱的经历。单单地与神在一起,单单地降服在祂的圣洁当中,在三位一体的奥秘中,我们将永远不会孤独。这样,在祂的永远同在当中,我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当然,除非在神的爱中,我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自己的独特性,但现在我不再孤独。
因此,《诗篇》的作者颂赞耶和华:“在你面前有满足的喜乐”(诗16:11)。喜乐是孤独的解药。它将我们从以自我为中心中解救出来,变成一个“在基督里新造的人”。它通过对孤独的生命的审判,挑战堕落后的个体独特性。因为喜乐是件礼物,所以喜乐是可以被分享的。是的,喜乐是对永恒生命的庆祝。它是我们在神里拥有的默观生活的表达。在喜乐里,我可以操练自己更向往单单地渴慕神。这时我们只听到耶稣对门徒的承诺:“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28:20)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希望,是我们能够给予今天这个孤独的世界的呢?
(本文摘编自《美好品格的塑造》,上海三联书店,2016年1月,找到啦环球文化出品,有删减,标题为《境界》编辑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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