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不是不让我画,而是让我为祂而画

上帝不是不让我画,而是让我为祂而画

导读:陷在11年名存实亡的婚姻中,痛苦成为一座通向神的桥,不再把情感看做人生的重心。初入教会却很压抑,艺术和信仰似乎是矛盾的。我以为上帝让我放弃绘画,祂却引领我在绘画中默想,在默想中画画。一位女画家看完我的作品说:“你的神是一位好神,我想认识祂。”

《境界》独立出品 【境界如画】

受访人| 王思丁 采访| 郭颜

《找寻真理的路上》系列

11年的挂名婚姻,痛苦就像桥

2015年的一天,我正在中国油画院看卢奥画展。在卢奥的心灵世界游走正酣,突然收到许久没有音信、远在美国的丈夫发来的短信:“春节前一起去青岛办手续。”我瞬间返回现实。11年前,我们相爱走入婚姻,20天后,他去美国芝加哥大学读博士。临别时,流着泪说假期回来看我,但这一别就是11年。

看到短信,我心中百感交集。他博士没读完,为了实现美国梦不愿回中国,他说“婚姻就是一张纸”,催我自己办离婚手续。民政局说离婚必须两个人到场,手续僵在那,我的情感象化石一样也被冻结。最让我揪心的是父母,我不愿让近80岁老人为了我名存实亡的婚姻揪心。我无能为力,只有在上帝面前哭诉:“上帝,我要你的公义!”一周后,他真的回来了,我深知是上帝奇妙的手把他抓回来了。

第二天给他打电话,他说是被抽查到,被遣送回来的。他回来后,我每天都要哭一次。11年的青春,人生最好的日子,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离弃,那个曾经海誓山盟,给我送鲜花写德语诗的男人,到了大洋彼岸,继续他在婚前对我隐瞒的赌博,把奖学金输掉。终于有一天他在邮件里谈分手,事实上他在美国早就有了第三者,他让我为他借几十万元,不帮他借钱就要和我离婚。

在民政局门口看见他,签字的时候上帝保守我的心平静坦然。办完手续,我和他有一段坦诚的交流:“若不是上帝,我早就死了,上帝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怎样,我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好,如果信靠耶稣你的人生会不一样!”

他说:“在西方我会考虑信,在东方我不愿信。被遣送之前在监狱呆了一个月,有人到监狱传福音,我看了圣经,英文中文都看了。中文有些地方翻译的不准确。”我说:“翻译时是会有一些语言的误差,重要的是圣经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继续说:“还是靠自己吧。”最后,我衷心地说“上帝祝福你!”

这11年,在泪水的浸泡中我把自己的软弱、无助完全袒露在上帝面前,我向上帝哭诉,我要真实面对自己,真实面对上帝。是恩慈的主一次次陪我走过,饶恕没有那么简单,没有经过挣扎的饶恕,只是一个看上去美丽的雪人,太阳一晒就融化了。上帝让我看到人性的不可靠,也让我体味到祂的爱不离不弃,上帝让我洞悉人间爱情的脆弱,引领我寻求永恒的爱情,让我不再为某个男人而活!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身边朋友说我总是那么喜乐。喜乐是上帝给我的一个特殊礼物,但喜乐不是自然而然出现的。因为心灵的治愈需要时间,尤其对一个心灵敏感、感情丰富的艺术工作者而言,那些漫长的黑暗的夜,心灵走过怎样的险滩,无人知道。其实我的心很脆弱,转折点就是在软弱中转向上帝,在痛苦中能够更彻底地依靠上帝。这不是一个瞬间完成的,上帝的手一点点地把我破碎的心缝合。

某个阶段我以为自己饶恕了,但当他从美国回来时,那个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痛还是泛上来。痛苦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在痛苦中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无助无靠无能,并且愿意真实地依靠上帝,痛苦才变得有意义。人不是主动去寻找痛苦,痛苦就像一座桥梁,人通过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痛苦转向上帝,靠着上帝超越痛苦,在恩典中被上帝更新。痛苦本身并不可怕,在痛苦中独自承受或在痛苦中远离上帝,那才是可怕的。

我在没有经历这些之前,内心比较浪漫,将情感看做人生的一个重心。磨难帮助我调整了对情感的态度,当我以超越的视角来看情感,它既不是目的地也不再是障碍。情感会丰富我的人生,但它不是我人生的最终目标。虽然我仍旧对情感有期待,但这期待跟没有经历过患难是不一样的。就像一本神学书上所说的,婚姻中的双方彼此是上帝爱的膀臂,我期待的情感是在婚姻中彼此成为上帝爱的膀臂,共同成长,互相成就。

《心灵花园》系列

上帝不让我报恩,要我真正认识祂的爱

我热爱艺术,从小就喜欢画画。爸爸觉得艺术家的人生多坎坷,所以从不鼓励我画画。虽然爸爸不理解,最终我还是走上艺术创作这条路,并于2002年入驻北京宋庄画家村,成为一名自由职业画家。

情感上的挫折带我走进教会,2006年信主、2007年受洗,刚进入教会的时候,感觉就像进入了天堂。但“蜜月期”一过就进入一个黑暗期。创作力被压抑,生命也失去活力。我知道自己的命是被上帝救的,我也很想做上帝听话的孩子,但艺术和信仰在教导中是割裂的,成为一个矛盾。

我发现我在教会里努力做一个好孩子,但我不能成为真实的自己,我的情感我的创作力都被搁浅,我的直觉告诉我:信仰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信主之后比不信主还痛苦呢?不信主时已经很痛苦了,但当时的我在痛苦中可以很真实地挣扎。而在教会要做个爱主的姊妹仿佛就只能眯眯地说“感谢赞美主”。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当时我又不知问题在哪。这些内心的追问让我对信仰有更深的思考,对真理有更多的渴求,自然就萌发了读神学的念头。

我当时对上帝有报恩的心理,在云南高原徒步时上帝一次次救了我的命,耶稣为了我付上生命的代价。为了爱情或者为了一个男人,我不会放弃绘画,但为了为我舍命的耶稣,我愿意,尽管心中会有不舍。内心深处的那份不舍我都不去触及,小心包裹在隐秘处。

2012年我去藏区宣教,临行前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的画,内心无限感慨,默默地跟它们告别,想着去做上帝喜悦的事。被当地的宣教士感动,我打算留在藏区。但是上帝有祂的安排,在北京的一位属灵长辈,也是我的神学启蒙老师,推荐我去神学院就读。宣教前我已经递了申请,这时他说,你回来读书吧,神学院要开学了。

我从藏区回到北京,老师们丰盛的生命、系统而广阔的神学视角,让我的诸多问题得到解答,渴慕的心在神学的海洋畅游,就从基督教研究一路读到神学硕士。

原来上帝不是让我报恩,而是要我真正认识祂的爱。爸爸不喜欢我画画,我内心深处也以为上帝不喜欢我画画,但上帝对我的爱超过地上的爸爸,上帝的爱是无边的。 更让我感恩的是,我真愿意为上帝摆上时,发现上帝不是不让我画画,而是让我为他而画。

当我明白这一点时,我在工作室感动的哭了。父母认为我画画是不听话的表现,所以我在他们眼中是悖逆的。现在我突然得了上帝的认可,心灵深处涌出极深的感恩、激动和欣喜, 就像你偷偷去爱一个人,一直名不正言不顺,而今你突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爱了。我觉得比中大奖还开心。

《在残酷的世界温情绽放》系列

跟上帝没有好的关系,在艺术中就只有发泄

很感恩的是在神学院遇到我的导师,他以前读哲学和神学,对艺术也很有研究。上帝预备他来引领我对艺术与神学的探索。这一切都不是我设计的,我只是愿意爱上帝,上帝就拉着我,在我的朝圣旅途中预备合适的帮助者!老师鼓励我做一位“有神学思考的艺术家”。

因着读神学,我对很多问题有了系统的认知,并且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上帝带领我的人生方向。原来神学和艺术并不矛盾,当我越拓宽自己的眼界时,就更加确认这一点。

我神学论文是以梵高和卢奥为例,探讨基督徒艺术大师的心灵成长。我在第一次的方法论课上就确定了论文的题目和内容。我觉得这是上帝给我的一个记号。

我十几岁就接触梵高的画,曾被他炙热的艺术激情所打动。别人作品里很多是静态的,梵高则是一种动态的,充满力量的,直接通过画面撞击灵魂。通过写论文,我对梵高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的人生就像交响乐,多重痛苦的交织,但这个痛苦的灵魂从未走向堕落,也没远离上帝。

他曾想做一个宣教士,服侍困顿中的煤矿工人,出于怜悯他想和妓女结婚,他火热的激情和献身总不被人理解。从他的文字中可以看出, 他对上帝的虔诚始终不变,受伦勃朗的启发,他希望自己找到一条用艺术荣耀上帝的路。

如果梵高是一种动,卢奥则是一种静。卢奥住在隐修院一段时间,有很深的默观生活。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一生中都带着一种悲情。卢奥和梵高一样,面对苦难不是抱怨,而是把苦难转化为滋养心灵的营养。

卢奥对苦难的默观,把他引向和上帝之间更深的契合。如果艺术家不认识上帝,跟上帝没有很好的关系,那么在艺术中他只有发泄。甚至有人会借助酒,或是一些迷幻的东西,表面看似很有能量,其实反而毁坏生命。

卢奥不只是表面地画耶稣,他画出了默观中对上帝的领悟。他画的不只是他那个时代的耶稣,而是画出了超越时空走进苦难人群的耶稣。梵高经历过教会服侍中的黑暗,他创作时有意回避信仰题材。画《客西马尼园》,他没有画耶稣跪在地上祈祷,而是画橄榄树。卢奥则直接画了很多信仰的主题。无论直接或是间接呈现信仰题材,关键是跟上帝有真实深邃的关系,有艺术的表现力、感染力。

除了创作,我花很多时间灵修。神的话语能让人的灵性有力量,我喜欢清晨读经,即使去干别的事,经文也会在心中酝酿,有时提供创作思路和灵感,就像宝库一样。在绘画中灵修则是动态的,有时可能一天都在创作,但很难保持心一直都在神那里,心思有时候会跑开,然后再回来,又跑走,再回来。这个过程跟过去没有神的创作过程完全不同。我觉得祈祷跟艺术是可以相融的,虽然不是一直并行,但不再是彼此不相干,而是互相影响、深化和相融。

《抽象》系列

你的神是一位好神,我想认识祂

信主前我的创作也是充斥撕裂与呐喊。上帝一直打磨我,我的画风也从呐喊到寻觅,到今天的宁静。我的作品分为三个系列,《心灵花园》系列,《在残酷的世界温情绽放》系列,和《抽象》系列。

很多人看了我的《心灵花园》系列,觉得是没有经历痛苦,比较安宁,很女性化的作品。事实上我那时正处在情感撕裂中。婚姻很痛苦,创作时都是靠着祷告。画中所传达的平安是上帝赐予的,不是我本性里出来的。在创作过程中,我经历被上帝医治的过程,那是在痛苦中被上帝保守的安宁。

2011年创作的《在残酷的世界温情绽放》系列,我没有回避苦难,但作品中有光,无论花也好,鸟也好,水果也好,边缘都是来自心灵的光,而不是自然之光。天空总是飘着淡淡的云,象征属天的盼望。这个世界虽有残酷,我们仍可以温情地活。 生活中免不了苦难和暗淡,神给我们的恩典大过这些。

我十年前就在探索抽象画,但没有延续。去年济州岛的艺术中心邀请我去创作三个月。到了那里特别自由,很自然就画了抽象画。在抽象画系列我做了多方面的尝试,探讨人的有意识和无意识,绘画和灵修相结合的方向。

有些当代艺术家是画观念,我不是用绘画去画神学观点,而是让神学渗透在我对人生的感悟、对信仰的体验上,让神学渗透、转化和隐藏在绘画里。

在没有遇到耶稣之前,我是一种濒临绝望的状态;但遇到耶稣之后,画画就是一种幸福的沉醉。我希望用绘画把上帝的真理表达出来,在绘画中默想,在默想中画画。

曾有一位女画家看完我的作品说:“你的神是一位好神,我想认识祂。”

(本文第一小标题的部分内容参考了《在失败的婚姻中重获真爱》一文,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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