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不起的权力与掌控的“爱”

棠夫人一辈子都在用权力和控制欲刷自己的存在感。它所带来的恐惧，就是怕失控、输不起。当“小棠夫人”冷酷地让好友失去生命，棠夫人躲在门外笑了：邪灵势力已经完成了在这个家族中的传递。最终，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棠夫人面对无爱的深渊，活着已是咒诅。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 | 橡溪

播音 | 莎莎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罚，而是那无爱的未来。”去年有一部台湾电影《血观音》，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影片，却被许多观众忽略了。上面这句话，正是这部片子的主旨所在。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1980年代的台湾。棠夫人作为将军的遗孀，掌管棠府上下，表面以买卖古董为生，背地里却在倒卖土地，“今天一块钱去买，明天一百块卖出去，这么迷人的游戏，谁不喜欢？”影片中因为一宗涉及土地开发计划的变故，不单当地的林议员一家惨遭灭门，正在竞选下任主席的院长被打击，棠家母女三人内心的黑暗世界也无可遮掩地浮出水面。

片中的三个女人棠夫人、棠宁、棠真被欲望捆绑，尽管棠夫人声称她所做的都是为别人好，内里却是想操纵一切，自己为王。看似和睦有爱的家庭，其实一片无爱的萧杀。棠夫人把女儿棠宁当棋子，甚至让棠宁出卖肉体满足她的欲望和贪婪；她心狠手辣的一面，在小女儿棠真面前也不避讳，因为她刻意培养棠真做接班人。正值豆蔻年华的棠真正是在棠夫人的精心养育下，内心变得冰冷扭曲。

我们的精神在无爱中分裂

棠府里的一切都被棠夫人掌控着。棠夫人视为掌上明珠的棠真，并非她的女儿，而是棠宁的女儿。棠宁想好好爱女儿棠真，但她自始自终只是棠夫人手中的点缀和工具。影片里，棠宁从头到尾给人最大的感觉是疯癫，她的疯癫其实是对母亲掌控的无声反抗。

棠夫人多次对棠宁说“我是为你好”，声称“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但母亲却从来没兑现过这种为别人好的爱。恰恰相反，棠宁得到的经常是母亲的出卖和羞辱。棠夫人曾亲手把棠宁送去香港，留下她一人，任由男人把女儿当成发泄的工具。当棠宁生下女儿棠真，又再一次被棠夫人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培养成下一个“棠夫人”。她像一个替异形繁殖的移动子宫，小“棠夫人”被制造出来后，她就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棠宁无法理解一个常对她说“我是为你好”，但却总是利用她的母亲。她用吸毒、酗酒、安眠药来弥合巨大的分裂感，她宁愿麻醉自己，也不愿看清、不愿接受没有人爱她、甚至连亲生母亲也不爱她的事实。就连她保证自己入睡的安眠药，棠夫人也控制着。身上的活力已经被母亲榨干的棠宁无法真正做回自己，无法正常生活，只能装疯卖傻地活着。

棠宁其实已经处于精神分裂的状态。在维真神学院的创办人侯士庭看来，当我们在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享受被人拥抱、没有经历爱与肯定的时候，我们的心就会变得受伤扭曲；缺少爱的滋润是造成精神分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卡夫卡的所有小说都以这样的角色来描绘自己的父亲：一位缺席的堡主。在他最著名的小说《城堡》里，人人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这位堡主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却在背后是造成人们种种痛苦的推手。卡夫卡有一次给父亲写信说：“你的一切言行，都令我产生罪疚感，见到你会令我整个人感到不安，因为你不爱我，与我没有亲密的关系。”

用掌控来刷存在感

棠夫人有着强烈的权力欲和控制欲，她的弥陀计划就是政商勾结分利的阴谋，她不择手段清除一切障碍：她谋划杀害了林议员一家。只有金钱和权力能给她安全感，能让她拥有作为人的存在感。

许多人将权力当作心中的偶像。权力偶像的谎言，在于骗人盲目追逐高位，似乎不赢过他人，生命就失去意义。而它所带来的恐惧，就是输不起。控制欲带来的谎言是：除非我掌控全局，周围的人均遵照我所订的标准去行，否则我就不觉得称心如意。它带来的恐惧，就是怕失控。两者同样害怕失败。其实偶像的实质就是谎言堆积起来的骗局，表面上具有安定人心的迷惑力，其实是要人饮鸩止渴。

傅士德在《偶像的挑战》中提到，乐园里的罪就是权力欲的罪。乐园中的亚当和夏娃有各样的享受，美好人生必需的各样东西都应有尽有。然而，他们不满足现状。他们贪得无厌，要像神一样，能知道善恶。“破坏性的权力要求权势，要求控制。它破坏关系，破坏信任，破坏对话……我们要高人一等，我们必须拥有，我们必须囤积，我们必须征服。权力的罪就是渴望超越我们受造的身份——我们要成为神。”

旧约中的扫罗王就是一个例子。他自以为掌握权力，然而权力不能命令人们爱他，百姓爱大卫。扫罗无力控制百姓的心，因此他迁怒大卫。他宁可犯谋杀罪，也不让权力从指缝中溜掉。最终，扫罗和大卫之间的关系因着扫罗的权力欲而遭到破坏。权力欲甚至把扫罗和他儿子约拿单之间的关系也破坏了。

这个世界没有提供给我们多少正向行使权力的榜样。其实权力能带来破坏，也能带来创造。从耶稣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没有自私、贪婪、骄傲的罪性败坏的创造性的权力运用。耶稣所到之处，黑暗的势力都被击败，人们得医治，关系得恢复。而耶稣在十字架上的牺牲，正是他创造性的权力达到的最高峰。在十字架上魔鬼设法使用他一切的能力去毁灭基督，然而神却藉此将人类一切罪的代价付清了，神的公义得到满足。藉着基督的十字架，我们的罪得以被赦免，从魔鬼的奴役下被赎回而拥有了自由的身份，恢复了与神的关系。

傅士德指出，创造性的权力是属灵的权力，与人的权力全然相反，人的权力使用肉体的力量，但是他们不能做圣灵的工。“肉体的权力依靠家世门第、身份地位，以及与一班掌权者的关系。”但保罗却视肉体的权力为“粪土”，因为他所看重的是那个改变他生命的更伟大的权力——属天的权柄。这份权力不是用来控制人的，而是用来在属灵争战中对抗魔鬼的。

傅士德认为，爱是属灵权力的第一记号。而棠夫人所拥有的只是不择手段去夺取的利己之爱。爱是不求自己的益处，爱要求人把权力用在令人得益的事上。

耶稣使用权能医治瞎眼的、残疾的、患大麻风的，以及其他许多病人。“每一次都是关心别人的好处，是出于爱的动机。在基督里，权力是用来摧毁邪恶，好让爱能实行善举。如果我们的目的是用权力来提高名誉或者扩大自我，那么，这不是被爱推动的权力。”

无爱的繁殖，生命就成为咒诅

在棠夫人的计划里，她杀掉林议员一家，却给林议员的女儿林翩翩留下了半条命。林翩翩与棠真是好朋友，在棠真的掩护下，林翩翩爱着一位来自低层的马仔Marco。但是棠真却对林翩翩与Marco的爱渐生妒忌。别看棠真年纪小，却已经有了一副完美的假面。在大人面前乖巧懂事，有着与年纪不相称的世故圆滑，掩藏着成长过程中不被爱的真相。

影片中棠真的两场偷窥也别有用意，她的爱观是在畸形的爱中生成的。棠真常说：“我很寂寞”。于是，她的寂寞与嫉妒，促使她与Marco暗生情愫，想要横刀夺爱。棠真一边在家里偷偷照顾Marco，一边去医院里照顾林翩翩。最终，当她看到林翩翩将要苏醒来时，带着对情敌的一份恨，棠真不顾林翩翩的呼求，直至她心跳归零才走出病房。

那一刻，门外的棠夫人满意地笑了，因为她知道，棠真终于成为了另一个自己。异形已经假借人的躯体完成了它的延续，这个异形就是弄权掌控的邪灵势力。

《血观音》的海报上写着：“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棠夫人笑到最后了吗？她的那句“心里没有狠过一回，哪来的淡呢”，并没有使她笑到最后。棠夫人成功帮助冯秘书长上位后，最终也没得到希望中的厮守相伴。

故事的终局，老到无法掌控一切的棠夫人，终于只剩下戴着厚重的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份儿。强者最难接受自己成为孤苦无依的可怜虫，棠夫人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这时的棠真却拒绝了她一死了之的要求，她紧紧握着棠夫人干瘪的手，对她说：“夫人，你要长命百岁，万年福贵！”似乎是祝福的话，却像是等了很久才说出的诅咒，混杂着棠真的怨恨和苦毒，绝不放过这个将自己养育成今天模样的棠夫人。

棠真是在没有爱环境中长大的，这就是她一直感到孤独寂寞的原因。棠夫人何尝不是被那种无爱的生活所吓倒，反正没人爱，不如一死了之。那一天是棠夫人最悲哀的一天。没有爱，生命就成了相互折磨，人生的意义就此停顿，犹如一个跌入蛇窟蚁穴，生不如死，没有出路。

如何活得像人样？

2017年，台湾同时出现了两部深挖人性的好电影：《血观音》与《大佛普拉斯》。两部影片讲述的都是人性的黑暗与败坏。《大佛普拉斯》里有一句值得深思的台词：“人类早就可坐飞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的内心宇宙。”我们从《血观音》中不单看到人的败坏表现，也看到人性的败坏是如此彻底。罪根深蒂固地盘踞在我们心里，使我们无法行出善和爱来。

圣经说，人心比万物都诡诈。但人心也比万物都美好，因为祂按着神的形象所造。影片的最后，一边疯癫一边想着出路的棠宁对女儿棠真说“妈妈爱你”，并且叮嘱她一定要“活得像个人样”。我们究竟如何“如何活得像人样”？找回人原本的美好呢？

作家艾丽丝·菲茨帕特里克（Elyse Fitzpatrick）在《因为祂爱我》（Because He Loves Me）一书中写道：“我们每个人都比我们曾经敢于相信的更加丑陋和有缺陷，但我们也比我们曾经敢于希望的更被爱和被欢迎。在福音中，神对我们的爱使我们的心放心，祂给我们带来平安，尤其是当我们看到我们的罪恶和失败的时候。我们可以喜乐，因为我们的身份问题都得到了祂的回答。我们作为一个人，我们的归属、生活的目的、存在和工作，都得到了永远的回答：我们被爱、受欢迎、被接纳，与祂连结并被赦免。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我们的身份，即使是我们的罪，也不会改变祂已经为我们成就的。”

靠着十字架上耶稣基督的救赎，我们从罪人变成义人，从被魔鬼吞吃的人变成被神所爱和接纳的人。如果我们忘记了神是爱我们的那一位，我们就无法定义自己，只能回到原点继续流浪。

为此，占据我们心思的问题不再是：为什么我的孩子们不尊重我？为什么我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为什么我的配偶、老板或朋友都不喜欢我？我们应该问的问题是：为什么上帝要让祂的儿子为我而死？祂为什么要使没有罪的成为有罪，使我能从祂的公义中得到一切的益处呢？为什么我要成为祂那永不死亡的生命的参与者呢？为什么我不必挂在十字架上？这些问题的唯一答案是：上帝满有怜悯，用祂的爱爱我们，用祂的恩典浇灌我们！这是我们的身份。我不再为自己而活，不再用努力抓取权力、获得成功来向别人证明我的价值。我的全部价值在十字架上已被证明了。

主耶稣的一生被一个显著的特点所标记：爱。他的生活是充满爱的生活，充满了对罪人的服侍。那些无望且糟糕的人，正是被祂的爱所唤醒。那些税吏、娼妓、强盗看到了爱的真相，便选择跟随祂。在耶稣被钉十架前，他就召聚门徒为他们预备了一份将来的礼物。这个礼物就是基督徒最重要的记号：爱。“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

主耶稣对我们要彼此相爱的要求可以总结为：因为你被爱过，所以要过一种爱的生活。耶稣已经为我们示范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们可以为父母、丈夫、妻子、儿女、朋友以及邻舍活出爱的生命。人的爱走不远，并且会落空，神的爱却是从今时直到永远。无爱的未来就是深渊。耶稣已经走在我们的前面，不但教我们渡过深渊的方法，而且祂就在我们身边陪伴我们行在深渊之上的每一步。因着信，人生才可能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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