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灵魂,在某人的轻蔑下枯萎 ——观影奥斯卡影片《绿皮书》

我们的灵魂,在某人的轻蔑下枯萎 ——观影奥斯卡影片《绿皮书》

即使在《绿皮书》这部最新奥斯卡重磅电影里,人们依然发现许多对种族主义问题的肤浅理解和解决。人们疯狂地想要给彼此贴上标签,倾向于通过别人的问题来识别他们。标签是一种“灵魂纹身”,它决定我们如何看待自己。而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决定了我们如何生活。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 | 文道

播音 | 以琳

在这个种族话题时常占据媒体头条的世代,讲述相关话题的电影也成为今年奥斯卡的热门。最终由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绿皮书》,2月24日获得第91届奥斯卡两个最重磅的奖项: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原创剧本奖,出演黑人音乐家的马赫沙拉·阿里(Mahershala Ali)获得最佳男配角奖。3月1日,该片已经正式在国内公映。

影片的编剧之一恰好是片中白人主角托尼的儿子尼克·瓦拉拉。尼克的父亲托尼·瓦莱拉加(Tony Valilona),是上世纪60年代从纽约来的夜总会保镖,得到了一份为非裔美国爵士音乐家唐·谢利(Don Shirley )开车的工作。在种族隔离的美国南方腹地,他们被迫抛开差异进行了一次不平凡的公路旅行。片名就取自一本名为《黑人司机绿皮书》(Negro motorist Green Book)的旅行指南,上面记载了帮助黑人在1960年代在美国南部安全出行的各种实用信息。

事实是,他们并没有成为朋友

影片一开始,白人托尼被描述成一个种族主义者,他趁妻子不注意,扔掉了两个黑人维修工在家中用过的玻璃水杯。电影充满了公然的种族歧视的例子,从白人恶霸殴打谢利博士开始,到警察贬低羞辱他,再到白人老板坚持让谢利使用室外厕所(白人才能使用室内厕所)。厕所和餐厅是谢利的禁区,即使在他表演的场所也是如此。

这些场景说明了1960年代此类事情是多么普遍。当托尼和谢利第一次使用绿皮书时,这意味着谢利实际上不得不睡在黑人专用的汽车旅馆和公寓里,而他的司机托尼和另外两个白人同伴则可以睡在别处。

电影所要表达的主旨虽然老套,但仍然很有吸引力:只要黑人和白人相互了解,种族主义就能被打败。这类温暖人心的电影确实能唤醒人的怜悯之心,但影片在对待种族主义的方式上却有失鲁莽。片中谢利被描绘成一个脱离现实的黑人,在与托尼的旅程中,他获得了友谊,并对白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些情节被谢利的家人批评。他们对媒体披露,托尼和谢利后来并没有成为朋友,只是在1960年代,托尼对自己是一名黑人的下属有一种情结。

据美国媒体SHADOW&ACT的报道,电影只选择了白人托尼的叙述,而没有尊重黑人谢利一方的叙述。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歧视呢?有网友认为,《绿皮书》是一部典型的“美国主旋律电影”,“表面种族平权,内核是好莱坞式白人救赎”。这部充满了预设立场的电影虚构出了一个被美化的人物关系,勾勒出白人的伟岸形象。

事实上,今日美国社会现实已经证明这种“白人救赎”的态度无法解决种族问题。作为一名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NFL)球员,本杰明·沃森(Benjamin Watson)在他的《在我们的肤色之下》(Under Our Skin)一书中表达了他的担忧。他说,自奴隶制废除以来,已经过去了150多年,“有人会认为,经过这么长时间,我们已经实现了种族间的真正平等……很多白人认为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但事实是,虽然南北战争后的联邦废除了奴隶制,但并没有真正结束奴隶制。

奴隶制的新时代已经开始。“这个时代充斥着人口贩卖、强迫劳动、黑人法令、种族歧视,以及诸如三K党等白人至上主义组织的恐怖活动,这不是自由。对许多美国黑人来说,他们的乐土充满了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泪水和更多的压迫,而不是奶与蜜。”

仇恨总会为自己寻找理由

安德鲁(Andrew Menkis)是华盛顿基督教学院神学系主任(Washington Christian Academy),他说:“对于基督徒来说,没有什么比相信美国的种族主义,尤其是教会中的种族主义已经得到了解决更让魔鬼高兴的了……今天的教会在很大程度上仍按种族划分。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弥合这一分歧,我们都不能忘记这是一场根本上的属灵战争。”

2015年6月17日晚,美国白人青年迪伦·鲁夫(Dylan Roof)闯入美国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市区的以马内利非裔卫理圣公会教堂,连开数枪,造成9人死亡、1人受伤。查尔斯顿事件发生后,《纽约时报》曾在一篇文章中分析,南方白人仇恨组织增多,是因为奥巴马这个黑人当选总统让白人感觉不安全。但随着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近来美国媒体又有声音认为,是特朗普的白人至上倾向,导致种族仇恨增加。可见,在撕裂的土地上,仇恨总会为自己寻找理由。

这种因互相猜忌而引起的盲目仇恨,该如何避免?美国著名的非裔牧师艾瑞克·梅森(Eric Mason) 认为,化解仇恨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真相,倾听彼此的故事。

梅森认为种族不公正并不局限于美国,而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我们可以向其他国家学习,从卢旺达的加卡法庭(Gacaca Court)到南非的和解委员会,再到德国的反纳粹计划,许多国家都创造了系统化的方式来弥补过去的错误。

梅森牧师还提出了一项具体的建议:“芝加哥福音圣约教会(The Evangelical Covenant Church)为基督徒提供跨种族的祈祷之旅,让他们了解我国种族主义的历史。这是一个互动的体验,游览民权运动期间重要的历史遗迹和有色人种遭受压迫的场所,同时寻求推动参与者愈合数百年不公正造成的创伤和种族分裂。这是向前迈进的宝贵一步。教会在这些事情上有很大的优势。我们有圣灵的能力来指导我们,可以从其他国家的经验中学习如何处理这一极端困难的问题。”

我们只是在保护伤口,而不是保护自己

阿里在本片中的演出很精彩,他塑造了一个外表冷酷、内心却隐藏着深深创伤的黑人钢琴家谢利。作为一个心灵破碎的人,谢利需要的不仅仅是像托尼那样肤浅的关系,他需要一个能够接纳且爱他的群体。

他住在卡内基音乐厅楼上的一间富丽堂皇的工作室里,里面摆满了半身像、花瓶和象牙。其实,他只是房间里的另一个展示品。谢利有太多的知识和金钱,却无法被他的美国黑人同胞接受,而他的艺术才能也从未赢得白人的足够尊重。影片中也特别呈现出他对自身性别的困扰。谢利是孤独破碎的,除了音乐一无所有。

著名圣经学者、圣经辅导学会创办人克莱布(Larry Crabb)认为,一个破碎的人只有回到群体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医治。在群体里,他们把椅子转向彼此,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无法独自完成医治。在群体里,人们不只是谈论受伤和破碎,他们会离开自己的舒适区,把细节公之于众,不必是对所有人,但至少是对另一个人。这样做很可怕,这看起来那么软弱,那么没有必要,那么病态。更糟的是,在许多人眼中,承认破碎意味着承认与上帝的关系很差。我们经常听到破碎是通往与上帝更深层关系的道路,但我们却在实际生活中很少看到它被人真正接受和实践。

“遭受他人的拒绝带给我们内心深处的愤怒。我们为不友善而哭泣,决心再也不让任何人这样对我们了。我们的灵魂在某人的轻蔑下枯萎了,让我们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我们要么放弃伪装,要么带着防御性的傲慢继续生活。我们保护自己的伤口,就像母狮保护幼崽那样凶猛,因为我们几乎不可能把自己和这些伤口分开。我们认为在保护自己,其实是在保护自己的伤口。”

电影中,谢利在伪装之下,在不安全和失败的创伤之下,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书中,克莱布写到,必须要建立一个由真正的朋友组成的群体,他们倾听彼此的个人的经历和遭遇,而不仅仅是试图解决问题,他们鼓励和培养彼此的长处,他们接受真实的人,而不是试图塑造的形象。一个真正的群体的核心使命是创造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让墙可以被推倒,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展示我们的破碎。“在那里,上帝可以医治断开连接的人们,让他们重新连接彼此,并最终与上帝连接。”

在这样的群体中,人们公开地表达爱,表露恐惧,尽管他们对那种亲密程度感到如此不习惯,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很显然,克莱布所说的最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充满接纳与爱并且有上帝同在的地方。而如果一间教会没有这些特征,就很难被归为最安全的地方,甚至可能成为假冒为善的地方。

谁来撕掉我们的标签?

电影中有一段精彩的独白,向我们展示了谢利的内心世界。当托尼误解他时,他在雨中对托尼哭诉:“我住在城堡里,但我很孤独。有钱的白人付钱让我演奏钢琴,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很有文化。但当我一走下舞台,在他们眼中,我立马变成了一个黑人,因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文化。我独自忍受轻视,因为我不被自己人接受,因为我和他们(黑人)也不一样。所以我不够黑,也不够白。我甚至不够男人,告诉我,托尼,我是谁?”

谢利在托尼面前的哭诉,是因为他受够了白人和黑人给他贴的标签。人们疯狂地想要给彼此贴上标签,我们倾向于通过别人的问题来识别他们。“你知道他离婚了吗?”“我刚听说她在服用安眠药。”“有人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就是那个非常爱生气的人。”这些常常是我们用来定义一个人的标签。身处标签中的谢利,无法获得他需要的认同,反而在与人的关系中形成了厚厚的自卫机制。

我们喜欢给彼此的问题贴上标签,不管标签是否准确。德尔文·格雷(Derwin L. Gray)是转变教会(Transformation Church)的主任牧师,其教会也是美国发展最快的教会之一。他认为,我们每个人天生爱给别人贴标签,但问题是到处都是不好的标签。它们在限制我们的生活。

作为牧师,格雷致力于帮助人们摆脱阻碍他们成长的负面标签,向他们展示上帝想要用来推动他们成长的新标签。在他看来,标签是一种“灵魂纹身”(soul-tattoos),深深地印在我们的心中,以至于它决定了我们如何看待自己。而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决定了我们如何生活。

“耶稣想免费给你真实的标签,祂的标签会让你自由。”格雷说:“当我们与我们的父神没有联系时,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感到自己是孤儿,失去了发现自己独特性的能力。我们迷失自我,在生活中寻找一种爱和一种身份,然而,这种身份是任何人类、任何工作、任何金钱都无法提供的。那些成功地从情感流沙中爬出来的人,都有意选择停止在脑海中重温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事或人。通过信心的行动,他们开始了灵魂得医治的习惯——在头脑中反复播放耶稣爱他们、关心他们、为他们受过伤、为原谅他们而死的信息,现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建立了祂的家(圣灵的殿)。”

耶稣可以撕掉那些旧标签,祂要给我们生命的标签。祂说:“盗贼来,无非要偷窃,杀害,毁坏;我来了,是要叫人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然后,我们就会开始学习像天父看待我们一样看待自己,限制将被解除,生命翻转,走向不被辖制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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