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年底各国媒体争相评选2020年度热词。那些拒绝评选的则用“无话可说”表明自己对过去一年的态度。《时代》周刊把一个红色的大叉印在封面上，称2020是最糟糕的一年。风暴中的人们忙着用各种词语描述自己的感受，走出动荡与焦虑的人却唱着同一首歌。
《境界》独立出品【年终特稿】
文丨爱文 播音丨范吴迪
今年一月份，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邀请五位Instagram用户用一个词来畅谈他们对新年的期待。有人想象自己的2020是“光明”的——“我想让2020年成为我最辉煌的一年，我不想带着沉重的心情进入新的十年。”其中一位选择了“呼吸”这个词，他说：“我想象着如果我能更多地活在当下，对自己少些苛求，少些忧虑，我将会多么幸福和完整。‘呼吸’对我来说浓缩了这种情感。”接下来的事情你我都知道，让“呼吸”很不畅快的口罩，几乎伴随了人们一整年。
年底，媒体纷纷推出自己的评选。英国的《柯林斯词典》第一个公布了2020年的年度热词评选结果，“封锁”被评选为2020年的年度词汇，因为“‘封锁’概括了数十亿人被迫限制日常生活以防控病毒蔓延的共同经历，‘封锁’影响了我们工作、学习、购物和社交的方式。如今许多国家都进入了第二轮封锁，这不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年度词汇，但也许这个词能概括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这一年。”
灾难没完没了，“2020”才是年度词汇
“封锁”这个原本用来形容囚犯的词汇，在今年1月份的新闻中被用来描述武汉的封城措施。之后，“封锁”几乎成为全球所有国家遏制疫情传播的重要方式之一。“封锁”并非“宅家乐”，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封锁导致美国经济至少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季度下滑。南非统计局报告，南非因此失去了220万个工作岗位，公民的压力和焦虑程度比以前增加了56%。
与《柯林斯词典》的做法不同，今年《牛津词典》史无前例地没有选出2020年的年度关键词。在追踪了110亿个英语单词的使用情况之后，“牛津大学的研究团队识别出了数百个重要的新词和用法……这既前所未有，又有点讽刺——在一个让我们无言的年份，2020年充满了不同于以往的新词。”
最后，他们写了一份题为《史无前例的年度词汇》的报告，干脆直接给出了一个词汇表，其中不少单词与新冠有关，例如新冠肺炎、社交距离、超级传播者等，除此之外，“丛林火灾”“黑命贵”“邮寄选票”“阴谋论”等也都在特定月份使用量暴增。这些年度词汇总结起来，有天灾，有瘟疫，有族群冲突，还有政治腐败，看上去有点像人类各种危机的总爆发。
这让人想到美国《时代》周刊刚刚把一个红色的大叉印在封面上，他们把即将过去的2020年称为最糟糕的一年，好在“民主还没有死……美国人天生乐观。乐观是美国人最滑稽的品质，也是最优秀的品质”。
印度《经济时报》既不同意把新冠及相关词汇突出出来，也反对列出词汇表的做法。他认为，新冠相关词语只是2020年的一部分，从岁首到年终，洪水、山火、超级气旋、山体滑坡、地震、蝗虫袭击到飞机失事、抗议和静坐、致命的毒气泄漏、化学爆炸、经济衰退、裁员等等，灾难事件层出不穷，任何一个放在任何一年都足以担当 “年度词汇”的重任，但这一切竟然都发生在2020年。
目前，人们还没有创造出一个新词用来形容“没完没了的一系列灾难性事件”，2020就代表这个意思，因此是时候把“2020”作为“年度词汇”了！
你是否感觉自我隔离与迷失？
若以上所盘点的年度词汇还重在“客观描述”，其他评选就更着重于人们的主观感受了。与“病毒”一同入选澳大利亚儿童年度词汇的还有“震惊”（shocked），不过震惊过后，位列排行榜第二位的是“朋友”（friends），除此之外还有“学校”（school）和“乐趣”（fun），这都表示在疫情期间，孩子们对社会联系的渴望，无论如何封锁，这种渴望是封不住的，即使在现实世界受阻，孩子们也能转身来到虚拟世界，在游戏中找到这种联系的“乐趣”。
“澳大利亚国家字典中心”给出的年度词汇是代表“自我隔离”的澳大利亚俚语“Iso”。今年，“Iso”可谓生命力十足，与其他词汇一起创作出许多富有创意的新鲜用语——“隔离烘焙”（iso baking）、“隔离料理”（iso cooking）、“隔离时尚”（iso fashion），等等不一而足。
“这个词不仅描述了病毒本身，也描述了我们所处的社会和生存环境”，因此，你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发出一张糟糕的发型，并注明这是“Iso-cut”（隔离发型），也可以用“in iso”表示“自我隔离”；“the iso”则可以被用来表示世界正在被各种议题不断撕裂的现实。
根据6月份以来超过100万张选票的统计，“迷失”（Lost）成为今年的德国青年年度词汇，“与该词在英文中主要表示迷失方向不同，德国年青人用这个词表达不确定、对某些事无法理解或无所适从”。有意思的是，与“迷失”竞争年度词汇的亚军和季军分别是“尴尬”（cringe）和 “疯狂”（wyld/wild），尽管最终“迷失”战胜了后两者，但或许这三个词加在一起更有说服力：面对这“疯狂”的一年，年轻一代正在“尴尬”地“迷失”着。
Zozobra，风浪中的“丧命”感？
在西班牙语里也有一个词“Zozobra”，被用来描述这种感受。“某一刻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然后画面突然切换，你看到一个火光冲天的世界，你在一个充斥着流行病、经济衰退、气候变化和政治动荡的世界中挣扎。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焦虑。”
有趣的是，Zozobra最初的含义是指一艘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即将倾覆的时刻。这令人联想到耶稣和门徒在海上的风暴中航行的经历。那时，耶稣乘坐的小船在风暴的摇撼下被波浪掩盖，船舱里灌满了水，一叶小船几乎沉没了。门徒一面拼命撑住，一面惊恐地向耶稣高呼：“夫子，夫子，我们丧命啦！”
套用前面提到的各种2020年关键词，门徒正处于“the iso”中，他们被风浪“封锁”在孤舟中，与坚实的大地“隔离”；面对“疯狂”的海浪，门徒无所适从地“迷失”，门徒们的呼声显然和Zozobra一样，都可以恰如其分地描述我们许多人在经历2020年各种风暴时的焦虑、不安甚至恐惧。
然而耶稣却在船底安眠，命悬一线之际仍能安息的人，若非对生命彻底绝望和冷漠，就是对上帝掌管风浪有绝对的信心和把握。被门徒叫醒之后，耶稣责备他们的胆怯，而胆怯的根源在于对上帝缺乏信心。接着，耶稣起身，责备风浪，海面立刻风平浪静，于是就有了那首简单有力却需要穷尽我们一生去经历的儿童诗歌：有主在我船上，我就不怕风浪，直到安抵天家。显然，在圣经中这艘即将倾覆的小船中藏着医治这看似失控的世界的秘密，这秘密就是耶稣。
同一艘小船，同一片水域，同一阵风浪，门徒和耶稣却选出了不同的关键词来描绘各自的体验。门徒的关键词是“丧命”，耶稣的关键词是“信心”。同一个世界，同一种病毒，同样的封锁，当我们一同用“Iso”或“迷失”去描述这一年的经验时，是否表示我们还没有看到那位舱底的耶稣，是否一旦我们找到耶稣，那迷失的焦虑立刻会化作一首信心之歌，2020年也就没有那么不堪忍受了呢？
穿过封锁，走向他人
尽管“封锁”“Iso”或“迷失”作为年度词汇，从不同侧面真实描述了人们对2020的感受，但最终我们是否许可它们成为我们回应这一年的感受的全部？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能决定了这个在2020年被各种问题撕碎的世界，在即将到来的2021年是否有弥合的可能。
美国基督教伦理学家理查德·海斯（Richard B. Hays）在今年6月的一次演讲中说：“伴随着新冠病毒的传播，我们看到还有一种不同的病毒也在蔓延——民族主义。我说的这种民族主义脱胎于恐惧，……把和自己不同的人和陌生人排除在外，这样不单远离新冠病毒，同时也不受任何外来文化风俗或挑战我们的文化规范和经济生活的威胁。……美国不是惟一一个出现这种现象的国家，我们看见全球许多地方都在兴起这种易怒的民族主义。”
海斯讲了一个发生在古代罗马帝国的故事。主后250年的一场瘟疫使亚历山大城尸横遍野，那一年的年度词汇可能也是“封锁”或“隔离”，人们“将半死的人扔在路边，把未掩埋的尸体当作令人生厌的垃圾。他们千方百计地阻止死疫的传播和感染，但只是徒劳无功，因为没人能轻易躲开”。
外邦人“万分惊恐，仓皇而逃，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家人和亲友”，与之相反，基督徒“没有抽身事外，而是彼此守候，不惧危险地探望病人，孜孜不倦的服侍众人，在基督里照料大家。他们很多人被感染，自己亲身担当了他们邻舍的疾病，甘愿为他们忍受痛苦，甚至最后与病人一同丧生，但他们却是满怀喜乐地离世。很多人在照顾病人使之痊愈后，自己却倒下了，因为他们将死转到了自己身上。”
海斯认为对邻舍的关爱是基督信仰的核心，孤立、隔离与排外则应该与基督徒的生活格格不入。然而现实是，今天的基督徒是否活出了信仰的见证？海斯挑战基督徒重新思考自己的身份，“为了见证基督，我们该有怎样的服务呢？藉着接纳和怜悯那些病患者和因感染病毒而丧生的人，甚至那些把我们当作路人和外人进而拒绝我们仇恨我们的人吗？我们该怎样来担当他人的患难，也就是基督的患难呢？”
在那段耶稣和门徒的海上历险中，尽管门徒们在暴风眼中的“丧命”感极其真实，但这并不是他们这次海上惊魂的全部经验。当他们经历了耶稣平静风浪的能力之后，海上飘摇的小船立刻驶往对岸。穿过风浪的门徒一上岸就会发现一个落在魔鬼手中、被同胞封锁在城外“Iso”的可怜人。这个人被鬼附着，被锁链捆着，在坟地里居住，旁边就是猪群。一方面他自己同城的同胞与他保持社交距离，所有与人的关系被彻底切断；同时对于这群刚刚脱险上岸的犹太人来说，他们的宗教禁忌使他们难以靠近这个被他们视为不洁的人。
其实这个人比风暴眼中的门徒更可怜，除了感受到被巨大的、不可见的力量控制而失去安全感，他还因为被同类隔绝而陷入彻底的孤独，无法从他人那里获取任何安慰和鼓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刚刚突破了风浪封锁的耶稣，现在破除了社交与宗教上的禁忌，祂走过猪群，走进坟地，走向这个被锁链捆锁，被鬼“囚禁”（lockdown）之人。门徒们跟着耶稣的脚步，走出他们自己生命的危机之后，此刻进入他人的危机。
当我们觉得自己很难很惨，如果能够转头看到周围那些比我们更软弱的人，我们知道虽然自己无力帮助他们，但当我们愿意作为管道把其他人的需要和上帝的爱与能力连结在一起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软弱者被建立、被囚者得释放，我们自己在中间也被祝福了。不知道何时，能力、信心与带着喜乐的意义感就悄然回到了我们身上。
2020，基督的门徒不该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灾难与上帝之间的关键词吗？！
片尾曲：何云妮《诗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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