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故事

三个故事

《境界》独立出品【主编连线】

文/刘阳

播音/星星 

最近看书,看到三个有趣的小故事。今天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黑暗中的钥匙

第一个故事里的拿斯户丁,是一个流传在希腊和中东民间寓言里的人物。有一天他很晚回家,站在家门口,钥匙不小心掉了。天很黑,连地面也看不清,他只好双手双膝着地,趴在门口仔细寻找。可是真的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好挪近路灯的方向,然后趴下来接着找。

一个朋友经过,问他在做什么。他回答:“我丢了钥匙,正在找!”朋友也蹲下来帮他找。找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记得丢在哪儿吗?”“当然记得,在我家门口!”“哪你为什么在这儿找?”拿斯户丁回答:“因为这里比较亮。” 

——讲故事的人说,我们常常很像拿斯户丁,相像的程度远超过我们愿意承认的。或者我们面对挑战时想要逃避,不直面问题,只是摆出一个“我也努力过”的pose。或者我们明知那把钥匙躺在自己里面的黑暗角落,却跑到外面看似容易的地方寻找。我们惧怕进入黑暗静谧之处,神却藏身其中等待与我们相见。

1980年有个叫梁小斌的诗人写过一首诗就叫《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我跑到郊外的荒野上欢叫……这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办到……我的钥匙啊,你躺在哪里?”现在知道这首诗的人可能不多了。或许你有更精彩的、适合自己目前生命阶段的解读。

 桥上的相遇

第二个故事是一位犹太拉比讲的。有一个人想了很久,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他要把握一个机会,为此他踏上旅程。路过一座桥时,桥下是湍急的河水。

迎面走来一个陌生人,他们两个看起来很像,穿着也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陌生人的腰上缠着一条绳子,绕了很多圈。陌生人边走边解开绳子,两人相遇的时候突然对这个人说:“对不起,可否请你帮我拿住绳子这一头?”这人毫不思索就伸手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绳子。陌生人说:“谢谢,现在请你用两只手抓紧。记住,一定抓紧!”接着,陌生人突然扭头纵身跳下桥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这人站在桥上,突然感觉手里的绳子重重往下坠,他赶紧抓紧,同时用身体的全部重量压住,免得自己也被拖下去。他一边喘气一边冲着桥下大喊:“天呢,你要干什么?”桥下的陌生人回答:“你只要抓紧绳子就好了。”这人心想,我怎么遇见这么荒唐的事。没办法,他只好试着把陌生人拽上来,但他的力气不够,只好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拉不动你!”下面的人说:“记住,你要是放手,我就没命了!我是你的责任!”

这人四下张望,既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把绳子拴在桥上,也不见有其他人走过来。他只好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只要你的帮助。”“我怎么帮你?没处固定,也找不到帮手。”陌生人挂在绳子上说:“你只要继续抓紧就够了。”这人担心自己的手臂支撑不住,一边把绳子绕在自己的腰上,一边继续大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的目的是什么?”桥下的人只回答:“你只要抓住,记得我的生命在你手中。”

现在这个人完全糊涂了。“如果我放手,我这辈子都会认定他是因我而死的,因此活在内疚之中;如果我留在这里,我就是在用自己的人生冒险,我会因为错失了宝贵的机会而遗憾终生。”时间慢慢流逝,这个人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耗下去了;如果再不走,他就无法按时到达。最后,他冲着桥下说:“我想到一个救你的办法,你可以把绳子缠在自己身上,一圈一圈绕上来,缩短绳子的长度。”可是陌生人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桥上的人警告说:“我再也抓不住了。”陌生人恳求他:“如果你松手,我就死定了。”

桥上的人这时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和以前的念头完全不同。他说:“你仔细听好,我是很认真的。我不接受为你的生命做选择的地位,我只为自己的生命做选择。所以,我把为你自己的生命做选择的责任还给你。”挂在桥下的人害怕地问:“你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件事取决于你。你来决定自己的结局。我会成为一个受力点,你要把自己拉上来。我察觉你的努力时也会配合你。”他俯下身,稳住自己的重心。一旦下面的人开始动作,他预备好帮忙用力拉。

陌生人开始大声尖叫:“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责任。有什么事这么重要,你竟然愿意让一个人死掉呢?不要这样对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桥上的人缓缓地说:“我接受你的选择。”他松开双手,然后继续自己的旅程。

——你觉得这个故事在说什么呢?有些人好像就是会出现在我们人生的必经之路上,成为我们无法承担的重担?是要我们划清界限,有智慧不被别人捆绑、拖累吗?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或者它在提醒,服事者要意识到自己的有限,并坦然接受自己的有限?神也会先问一个病人:你要痊愈吗?你无法帮到一个不愿意为自己负责的人,即使这回你帮了他,没准他一转头又跳下去了?如果你留意到故事一开始,特别提到两个人的外表很相似,是在暗示我们如何处理自己生命中的不同部分吗?一个我想要前行,另一个我却不想?最终你会选择停在桥这边看风景,还是勇敢地穿越拦阻走在路上?

 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第三个故事是,有人邀请帕克弟兄去一个机构当校长,当时他正在寻找自己未来的志向和职业。帕克应邀去参观了校园,跟董事们见面,也和教职员、学生谈了话;他们说,这个工作非他莫属。帕克也觉得这就是他要做的工作。他是贵格会的成员,于是按照惯例,邀请了六位信得过的会友进行透明审议。三个小时的审议过程中,大家不会给出任何建议,而是从头到尾不停提问,帮助你厘清自己的呼召。

一开始的问题,对于一个爱做梦的人来说很容易:你对这个学校有什么愿景?它承担什么社会责任?你要如何改善课程的安排?……议程进行到一半,有人问了一个听起来很容易,结果却很难回答的问题:你最喜欢校长这个工作的哪个部分?帕克起码想了整整一分钟,才带着迟疑缓缓开口说:“嗯,我不想要因此放弃我的写作和教学……我不喜欢领导层的政治运作……如果要我因为钱,对人虚情假意,我也不喜欢……”

提问的人这个时候以温和坚定的口吻打断说:“抱歉,我提醒一句,我问的是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帕克有点不耐烦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归纳我的答案。我不想要因为这个工作放弃我的暑假……我不想要成天穿西装打领带……”提问者再次提醒他回到问题本身。这时来自帕克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唯一一个诚实的答案溜出了他的嘴边,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猜我最喜欢的,可能就是我的照片可以贴在墙上,下面还写着‘校长’两个字。”

第二天帕克就打电话给对方,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他觉得如果他接受这份工作,对自己和学校可能都是一个灾难。

三个故事里,只有这个是真实发生的。但是你听起来感觉如何,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这个故事最不像是会真实发生的那种?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想想父母的期待和家人的需要,这个决定太不负责了吧?很自私不是吗?怎么能在最不合宜的场合说出让自己和别人都尴尬的大实话?可是我们里面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我们最热衷的就是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怎样才能有益别人,只是我们从来不去面对,反而加上许多虚伪的说辞是吗?

这位帕克弟兄后来继续写作、教学,成为美国高等教育联会的副会长,服事了许多人。

 很怕把故事讲小了

近来一些事情让我禁不住想,我们常常讲到人性的败坏,可实际上总还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抱有天然的乐观倾向,特别容易低估骄傲的作用。当我们以为信仰可以帮助我们掌握真理的时候,或许我们能够真实面对自己的问题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我们以为上帝一定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要低头看看脚下,确保我们自己再次选择站在了上帝的一边。一个社会能够拥有基本的常识、大家在尊重常识的层面上彼此交流,不是天然一定会出现的场景。拥有常识,本身就是恩典。我们看不见的非常之力量在守护着常识。当超越性的视角失去,常识也将失去,交流就变成鸡同鸭讲。

这三个小故事一直抓住我的心。如果你有阅读的习惯,那么一些新的提醒和带领的确会通过这个途径临到我们。我终于把它们放在一起,此时我也不确定究竟有什么明确的意思。我反而有些担心,如果自己附带了太多的解释,反而把故事讲小了。更信任的方式,是把故事带到你的面前,让你们直接在桥上相遇、在黑暗里相遇、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相遇,容许祂藉此对你说话。

(文中故事改写自《The Gift of Being Youself》《Friedman’s Fables》《与自己对话》,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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