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富汗的日子

我在阿富汗的日子

导读:在这个充满破裂关系,被战争、干旱、饥荒和其他自然灾害摧毁的复杂社会中,没有捷径可走。造成分裂、粉碎梦想或毁灭生命只需要几秒钟,相反的过程却需要一生。韦弗来到阿富汗,为流离失所的男孩和女孩开办学校,分发食物和建筑材料;当有人忙着搅动仇恨,“我愿永远以爱服事阿富汗”。

《境界》独立出品 【热点】

文 |展清

播音| 星星

近日,阿富汗一夜“变天”,速度远比预计得要快。二十年前被美军赶下台的塔利班,二十年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首都喀布尔。总统加尼携巨款逃往国外,西方国家紧急安排撤侨,8月16日,首都的机场因民众试图登机逃离而陷入混乱,甚至有人藏在起落架上,当飞机起飞时掉落丧生。

这一幕,对常年在阿富汗联合国粮食署等机构工作的约翰·韦弗(John Weaver)来说并不惊讶。8月15日,韦弗在个人社交网站上呼吁人们为当前的阿富汗局势祷.告。他记得上一次发生类似的大撤离,还是在2001年“9·11”袭 击事件后,当时战事爆发,韦弗和同事撤退到塔吉克斯坦暂时避难。

对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幕,韦弗回忆说:“撤到塔吉克斯坦一周后,我想我必须回到GOD呼召我去服务的阿富汗人民那里去,因为我把我的心留在了那里,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当我回到阿富汗的办公室,受到了其他阿富汗员工的热烈欢迎。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可能是阿富汗东北部唯一的美国人,是该地区所有救援机构中唯一的国际工作人员。我意识到我有许多工作要做。”

感谢你把我带到阿富汗

2000年9月,当韦弗抵达阿富汗时,国际认可的北方联盟和塔利班之间的斗争已经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僵局。1996年,塔利班驱逐了当时的总统拉巴尼,夺取了喀布尔的控制权。北方联盟和拉巴尼总统被限制在北方巴达赫尚省的首府费扎巴德,这一地区与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和中国接壤。

塔利班强制全体居民执行严格的穆斯霖教规。“这些年轻的穆斯霖极端分子认为阿富汗是一个理想的地方,可以建立一个他们眼中纯粹的伊斯蓝国家。他们想把阿富汗作为基地,在世界范围内推动恢复伊斯蓝教的权威和权力……妇女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利,在公共场合必须从头到脚穿戴传统的罩衣。女孩们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大多数学校被关闭,因为塔利班认为除了可兰经,什么都不需要学。公开殴打、绞刑和枪决变得很普遍。”

塔利班和藏身其中的基地组织相信真. 主召唤他们消灭一切不像他们或拒绝加入他们的人,甚至其他虔诚的穆斯霖也遭到他们的迫害,因为他们被认为不够“虔诚”。

1998年,阿富汗北部发生了一系列地震。这场毁灭性的自然灾害需要国际社会进行人道主义援助,媒体被吸引开始关注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国家正在发生的政治动荡。

2000年初次抵达阿富汗的韦弗,第一年一直在帮助当地脆弱的家庭,“阿富汗与苏联的战争使这个国家满目疮痍,成千上万的房屋被炸毁,整个村庄被夷为平地。农田里播种的不是让生命得以延续的庄稼,而是致命的地雷。”随着苏联的解体,苏军撤离后,原本并肩抗击苏军入侵的各派势力又陷入持续数年的内战,流离失所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除了战争的人祸,地处内陆山区的阿富汗,干旱和地震也一再破坏人们的生活。韦弗看到,“周围的人都在承受痛苦,濒临死亡,迫切需要帮助。”

当时,韦弗的具体任务是教英语,并提供教师培训计划。“没有行李,没有书,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鞋子或冬衣——没有我从西方带来的东西,我只花了一分钟就搬进了我的新家。我住的地方有典型的阿富汗设施:一条地毯和一张地垫。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话——但我却有许多工作要做。”内战中、地震后、极端干旱的气候下,韦弗向上帝祷告说:“耶稣,感谢你把我带到这里,帮助我成为你祝福、仁爱与和平的渠道,把它们传递给我周围的人,求你使我永不忘记你与我同在的事实。”

从小在美国北维吉尼亚州长大的韦弗,1984年9月在葛培理布道会上认识神,1988年11月,神通过一位在乌拉圭工作多年的国际讲员的见证对他说话,他第一次看到当人们理解和回应福音时生命就发生变化。“那个夜晚对我的生命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深远影响,讲员的话让我把目光从自己眼前的环境中移开,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这个破碎和受伤的世界。”

之后不久,韦弗决定转学。“既然我已经降服于JESUS,我渴望加深对圣经的理解,并为事奉作好准备。”他进入纳什维尔的韦尔奇学院(Welch College),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潜心研读圣经,努力更新自己的世界观。

在学习期间,他发现了中亚的广阔地区,包括所有名字中有“斯坦”(Stan)的国家。“‘斯坦’就是‘土地’的意思。‘阿富汗斯坦’(Afghanistan)的意思是‘阿富汗人的土地’。我有幸见到了来自这些国家的学生。我每天与同伴们会面,讨论并为这些国家祈祷。我对整个中亚都感兴趣。但我特别被阿富汗吸引,那是最需要我努力去的地方。”

以爱的名义分发面包

在阿富汗北部的费扎巴德,GOD给了韦弗的团队一个建设教育中心的异象,为当地的男孩和女孩提供英语、计算机和健康课程训练。2001年5月开学的第一天,教育中心来了850名学生。随后,他们又在北部塔哈尔省为800名流离失所的儿童开办了另一所学校。

“看到男孩和女孩都在学习是令人兴奋的,他们的出现代表了未来急需的希望。这也是恢复教师尊严的一种方式……妇女们尤其感激我们为她们提供工作,为她们的孩子,尤其是女儿提供教育。”

后来,韦弗又将12台笔记本电脑从美国运来。“团队里的IT专家将它们连接到我们的太阳能卫星天线上,提供了阿富汗东北部第一个无线网络和互联网服务。每一天,这个项目都为当地人提供装备并赋予男孩和女孩生活的权利,他们成长后就可以反过来教导和训练自己的社区。”

除了教育,神为韦弗打开了另一扇门。他加入了一个提供紧急救援和社区发展项目的国际组织“国际生命庇护所”(SNI),世界粮食计划署、 国际红十字会、撒玛利亚救援会等机构都是他们的合作伙伴。韦弗作为区域项目经理管理数十个大型分派区,负责分派大量的粮食和建筑材料,以及以工换粮计划和各种重建项目。

韦弗回忆当时的工作时说道:“神使用我们,改善成千上万绝望和受伤的阿富汗人的生活质量。我肩负着一项使命——有目的地迅速做出反应,以怜悯的态度帮助受内战、干旱、饥荒和其他自然灾害影响的阿富汗人。我很荣幸能参与这个非政府组织,机构的愿景来自GOD的话,‘把你的饼分给饥饿的人,将飘流的穷人接到你家中’(赛58:7)。我经常与领导层和团队中的其他人一起祈,祷,祈求GOD在我们为饱受战争蹂躏、疲惫不堪的阿富汗人民服务时赐予我们智慧。”

韦弗的团队把救援工作集中在巴达赫尚省的一个叫诺瓦巴德(Nowabad)的地方,因为很多逃难家庭已经在那里定居,“那些人既没有力气也不愿意长途跋涉到山里去,不管塔利班来不来,他们已经决定不再逃跑了”。大多数难民对韦弗的服事心怀感激,但也有心怀敌意的人。

一个叫达乌德(Daud)的人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手指比划成十字形,他不停喊着“异教徒,异教徒”,试图激起群众的反对。“他用十字手型给我贴上基督徒的标签。达乌德对JD信仰有一种相当普遍的扭曲理解。当地穆斯霖常被教导,基督徒相信神有一个妻子叫马利亚,他们一起有一个儿子叫耶稣。因此,一些穆斯霖把基督徒 称为异教徒或偶像崇拜者。”不过达乌德煽动骚乱的努力失败了。在随后的日子里,达乌德自己也看到韦弗是真的在帮助阿富汗人。

韦弗说:“人群里的人对神,学讨论没什么兴趣。当有人忙着搅动仇恨时,我们正忙着以爱的名义分发面包。他们中很多人可能……并不想争论达乌德的指控是否正确。我只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做他们的朋友。”

韦弗记得他执行过的联合国粮食计划署最大的分发工作,涉及40多辆大卡车,为4500个家庭发放双倍配给的小麦,9000袋、重45万公斤,帮助人们度过即将来临的冬季。“恶劣的天气、缺乏燃料、卡车反复故障、人们的诽谤,使分发变成了耗时三周的任务,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我们是在促成一些美好的、赋予生命的东西。人们的情绪常常带来了节日气氛,受益人正在成为我们的朋友。我会说他们的语言,我喜欢和他们分享我的生活,我知道上神派我来服事他们。”

村里最受欢迎的婚礼录像

令韦弗感恩的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阿富汗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韦弗已经决定,如果在阿富汗与世隔绝的村庄生活和工作,意味着他可能失去结婚的机会,他也愿意接受。但就在韦弗心里向神做出这个承诺几周后,他遇到了一个出生在喀布尔的美国姐妹珍妮·邦纳(Jeanne Bonner)。

珍妮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语言学家。他们曾在喀布尔的美国大使馆工作。珍妮对喀布尔没有童年的记忆,因为出生三个月后,他的父母就被派到了德国。

2003年初,珍妮正在为自己的服事寻求耶稣的带领,那时她收到一份邀请,有一个机构在喀布尔有一个IT专家的空缺。“我立刻知道这是耶稣为我开了绿灯……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要求至少两年的委身。”珍妮知道阿富汗的危险,但3个月大之后的第一次故乡之旅打消了她的疑虑。

“我们在喀布尔北部一个被塔利班摧毁的村庄里看到,男人和男孩被屠.杀,妇女和儿童挨饿。看到绝望和痛苦,我的心都碎了。神也让我对这些受伤的人充满了深深的爱。在考察结束时,我知道神呼召我回出生地不仅仅是短暂的志愿服务,而是长期服务于阿富汗人民。”

当珍妮遇到了35岁的韦弗,他们一见钟情,并因着共同的信仰和使命,很快确认了关系。2005年5月,当他们觉得要公开在阿富汗举行基督徒婚礼时,心中也有挣扎。韦弗说:“这个婚礼会把我的新娘甚至我们的机构置于不必要的危险中吗?一些善意的人这样提醒我们。然而,我和珍妮越禁.食、祈.祷、交谈,我们就越确信这个想法来自神,而不是我们自己的愿望。这里不仅是神呼召我的地方,也是珍妮出生的地方。这是我们有共同使命的土地。我们承诺要长期住在这里。我们周围的大多数阿富汗人都知道我是JDT,镇上的长者和贵宾们允许我们在这里举行婚礼——也许是出于友谊、尊重和对我们多年来为阿富汗人民服务的感激。许多人也很好奇两个基督徒的婚礼。不仅如此,主还召我们作JD的跟随者,作世上的盐和光。”

阿富汗人很好奇JDT的婚姻观是什么样的。珍妮说:“这是他们最感兴趣的部分。对许多阿富汗人来说,不仅仅是了解对方,而是出于相互的爱和信任而真正想要在一起,这是一个新的、有趣的概念。”

主持婚礼的牧师是一位伊朗牧师。婚礼誓词环节,牧师把话筒递给韦弗,让他和珍妮交换结婚誓言。看着珍妮的眼睛,韦弗深情地说:“珍妮,我爱你。我接受你,是神给我的珍贵礼物。我承诺爱你,就像JD爱教会一样,并为你舍命,就像基督为我们舍命一样。”

回忆这次难忘的婚礼时,韦弗说:“我对新娘的誓言与阿富汗丈夫对妻子的权利截然不同。阿富汗的女人如果惹怒了丈夫,不仅要被惩罚,男人还要三次宣布离婚,把她赶出去。” 

婚礼上,韦弗清楚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有机会面对人群公开作见证,他意识到自己一定要抓住传福音的机会。“我不仅是在对院子里的人讲话,也不仅是对挤在周围屋顶上的人讲话,甚至也不是对在街上听喇叭里广播的人讲话。阿富汗很流行用录像来记录婚礼,邀请客人一起看婚礼录像是很常见的。我们了解到,我们婚礼上的录像会被人拿到当地的集市上出售。后来我知道,在一些偏远的村庄最受欢迎的两个视频录像,一个是关于耶稣的影片,还有一个就是我和珍妮的婚礼录像。”

 用一生对抗几秒钟

在阿富汗北部服事七年之后,韦弗被派到了首都喀布尔工作,在全国各地开展人道主义救援。这期间,他和珍妮的五个孩子相继出生。他给孩子们起的名字和穆斯霖熟悉的一些旧约人物有关。他希望在谈到孩子们名字寓意的时候,也能和当地人自然地谈起信仰。韦弗打趣地说,孩子们也是韦弗团队的一员,将来继续在中亚服务。

有一次,一位穆斯霖领袖的做法让韦弗大吃一惊。他问韦弗:“你不是穆斯霖,一个外国人来这里干什么?”韦弗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长着灰胡子的男人就走上前来,对这位领袖说:“韦弗先生是比我们所有穆斯霖都好的一个人。”

这让韦弗很感慨:“作为基督的追随者,我们的行为可以赋予生命和爱。当福音信息的真理包裹在同情、怜悯和服务的态度中时,人们很难拒绝它。随着人们对我个人的了解,对基督徒的误解和刻板印象经常会消失,他们对信仰的好奇心也被激起。”

2014后,塔利班武装针对外国人的袭击增多,许多外国机构选择撤离。由于局势不稳定,韦弗也把工作重心放在了领导力发展和专业培训上,他也利用休假时间,学习了一个关于领导力的博士课程。目前身在美国的韦弗说:“每年都会去几次阿富汗和其他阿富汗人聚居的国家服事。我会继续利用我在阿富汗的经验、语言能力和文化技能,直接或通过网络沟通、社交媒体帮助阿富汗人。” 

没有人知道塔利班目前对外表示的温和姿态能持续多久,动乱什么时候会结束。塔利班宣布将建立阿富汗伊斯蓝酋长国,和二十年同样的名字,他们当年的统治曾经带给这个国家民众生活水平急剧倒退,成为全世界文盲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目前,阿富汗当地的基督徒更面临生命的威胁,因为在塔利班眼中,叛教的下场就是死亡。过去二十年,在阿富汗建立现代政府的努力令人遗憾的失败了,各方参与者都有许多经验和教训值得总结。但正如韦弗所说的,“在一个充满破裂关系,被战争、干旱、饥荒和其他自然灾害摧毁的复杂社会中,没有捷径可走。造成分裂、粉碎梦想或毁灭生命只需要几秒钟,相反的过程却需要一生。虽然我目前身处阿富汗之外,但我的心永远在阿富汗。”

韦弗承诺,他和妻子将继续帮助饱受战争蹂躏的阿富汗人民。他呼吁人们为当前的阿富汗局势更多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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