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创会领袖被解雇：美国丰收圣经教会丑闻启示

导读：丰收圣经教会一开始积极遮掩真相，威胁不肯同流合污的同工、妖魔化离开的会友，甚至用法律手段起诉曝光丑闻的主内媒体，这一系列操作令人咂舌。今天的文化重视高峰，当人们不惜代价攀上权力的山顶，却发现那里其实干燥无水，不适宜生存，真正能结果子的地方是雨水滋润的山谷。

《境界》独立出品【信仰反思】

文|致真

播音|麦子 后期|Luke

8月25日，前丰收圣经教会（Harvest Bible Chapel）创会牧师詹姆斯·麦克唐纳（James MacDonald）在个人社交网站发文，力挺两度陷入滥用权力丑闻的马克·德里斯科尔（Mark Driscoll）牧师。

德里斯科尔曾创建了大型的火星山（Mars Hill）教会，该教会后来因他滥用权力的问题被曝光而被解散。解散后，他于2016年在亚利桑那州创建了三一教会。然而，今年5月，他再次被会友和同工指控滥用权力。没想到，面对舆论的批评，麦克唐纳却愿意挺身而出为他站台。麦克唐纳公开表态：“我喜欢德里斯科尔，我曾是他的董事会成员，我知道他的员工对他是多么不公平，他们都是失败者。”

值得一提的是，麦克唐纳的确曾经是火星山教会的董事会成员，但他却在2014年德里斯科尔被指控身陷丑闻的时候，退出董事会，理由是要把工作重点放在自己创立的丰收圣经教会。但不幸的是，麦克唐纳自己也因为滥用权力和虐待问题，而被丰收圣经教会解雇。他是这间教会的创办人，并担任了30多年的主任牧师。

当长老被逐出教会后

事情还得从2019年2月13日芝加哥当地电台公开的一段录音讲起。在这段录音中，芝加哥巨型教会——丰收圣经教会的创会牧师麦克唐纳谈到，他要在《今日基督教》首席执行官哈罗德·史密斯（Harold Smith）的电脑上安放儿童色情片，对刊发关于他的批评性报道的《世界》（World）杂志记者朱莉·罗伊斯（Julie Roys）发表不当的评论，甚至以粗俗的口吻开玩笑说，朱莉与当时《今日基督教》的主编马克·盖里（Mark Galli）有婚外情，还粗俗地提及惠顿学院葛培理中心的负责人艾德·史特泽（Ed Stetzer）。这与他在自己颇受欢迎的广播节目《将话语化作行动》（Walk in the Word）中展示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发酵数年的丰收圣经教会丑闻，直到上述录音被媒体曝光，才最终使该教会的众长老被迫采取行动，在当天公布解雇麦克唐纳的决定，以“其行为违背并伤害了本教会的最大利益”为由结束了他30年的任期。此前，尽管麦克唐纳的丑闻已经闹得几乎路人皆知的地步，但教会内部仍然故作淡定，只是让麦克唐纳“无限期休假”。停职的生效日期，恰好是录音被曝光的前一天。

丰收圣经教会是一个多聚会点的教会，在七个地点共有13000名信徒，是伊利诺伊州最大的教会之一。2013年，教会却突然将两位长老逐出教会，还特意拍摄了一段视频向会众解释这一决定。视频中，这两位长老被妖魔化，会众被警告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开”他们，“以免对你的灵魂造成巨大伤害。”原来该决定对会众公布前一天，两位长老曾写信给长老会，认为麦克唐纳不具备担任教会领袖的资格，不符合《提摩太后书》3章1至5节所列的领袖特点。

美国知名基督教杂志《世界》的记者朱莉在报道中说，丰收圣经教会培养了一种基于恐惧的操纵文化，那些质疑领袖的人会受到惩罚。丰收圣经教会的前执行助理吉尔·莫纳科（Jill Monaco）承认，“戒除恐惧是很困难的。恐惧掌控了一切，控制了我的很多决定。”离开这间教会后，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明显好转。

2013年的纷争导致2000人离开了丰收圣经教会。据报道，后来麦克唐纳与被逐出教会的长老们达成共识，同意实施某些改革。但有三位前长老告诉《世界》杂志，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误导，并没有看到丰收圣经教会有任何改变的迹象。

朱莉继续跟进，2018年采访了20多名教会的前同工、长老和信徒，他们一致指控丰收圣经教会严重管理不善，缺乏责任感，管理缺乏透明度，领导层存在恐吓文化。

丰收圣经教会在给《今日基督教》的一份声明中，批评朱莉的报道代表的是“一些心怀不满的前教会成员的观点”，而不是教会现任长老们的观点。教会领袖们则表示，丰收圣经教会“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历经磨难，成了一个更幸福、更健康的教会”。他们说：“在这些人离开之后，长老们设计了一套制度，对工作人员实行问责制，这在各方面都超过了以前充满利益冲突和决策失误的制度。”尽管教会如此宣称，但前长老们仍然继续批评教会的财务问题和组织结构。

2018年10月，麦克唐纳对《世界》杂志的记者朱莉提起了诽谤诉讼，指控她在长达8个月的调查中“提出虚假指控”。然而当法院下令公开某些文件后，事情有了反转：丰收圣经教会试图撤回诉讼。随后现任长老们宣布，麦克唐纳牧师“将无限期休假，不参加所有的讲道和领导事务”。

我们并不处于风暴中，而是在罪当中

2019年2月10日，《芝加哥论坛报》在网站上发布了一段视频，丰收圣经教会的一位长老比尔·斯珀林（Bill Sperling）在视频中表示，现在的教会执行委员会会在接下来的数月内被完全取代，“毋庸置疑，这是丰收圣经教会历史上最艰难的一周”。

就在一天前，教会的助理主任牧师里克·唐纳德（Rick Donald）讲了一篇题为《如何在风暴中做出回应》的讲道。唐纳德在讲道中说：“如果必须选择一个可以描述我们教会现在所处环境的词语，我会选择‘风暴’这个词。”而抗议的会众们则认为，教会安排麦克唐纳的得力助手、老朋友及教会创始成员之一唐纳德在这个时间点出来讲这些是不合适的。他们也不同意所谓“风暴”的讲法，一位叫雷尼（Rene Cross）的会友直白地说，“我们并不处于风暴中，而是处在罪中。”

另一位从2005年就在这间教会聚会的老会友简·托曼（Jen Thorman）在脸书上写道：“多年以来，丰收圣经教会一直都是我们属灵的家。我和先生在这里举行婚礼，这也是我的孩子们所知道的唯一一间教会。我们成为这间教会的同工，我们爱这里……但是，这里的系统性问题远远超出了预期……虽然麦克唐纳是主要的犯罪者，但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行动。很多人成为他的帮凶，使得他可以将权力和恐惧文化持续。他们一同成为同谋，成为问题的一部分。在基督的教会中，这种现象不能继续下去了。”

直到电台披露了麦克唐纳“不当言论”的录音，他才被结束30年的漫长任期。而被解职的麦克唐纳仍然不甘寂寞，经常在社交网站上发文，试图把自己定位成受害者，并诋毁其他教会。前几天他为不思悔改的德里斯科尔站台，真令人有惺惺相惜之感。

丰收圣经教会从一开始的积极遮掩真相，威胁那些不与问题领袖同流合污的同工、用属灵话语定罪异议者，甚至用法律手段起诉曝光其丑闻的主内媒体，这一系列操作手法，暴露出太多令人不安的问题。人们不禁追问，当教会领袖以世俗的方式获得权力、行使权力，并试图利用它来管理教会时，会发生什么？

隐藏在我们心中的权力蓝图

高金（Jamin Goggin）牧师在《恶龙之路还是羔羊之路》一书中承认，权力滥用似乎无处不在，甚至我们身边所认识的人竟然变成了虐待羊群的狼。“我们被造不是为了追求权力，而是为了追求那位强大的上帝，并在祂的权力中祝福世界。但是因为我们的罪，我们使用权力的能力是混乱的，并且正在破坏我们周围的世界。”

即使跟随耶稣的人，也会被引诱去拥抱罪恶的权力之路。一些教会不是教导会众“我们多么迫切需要上帝”，而是反复传达“上帝是多么需要我们的服侍”；我们没有被劝勉去背起十字架跟随基督，而是被告知：耶稣想要成为我们的伙伴。上帝仅仅是帮助我们过上成功和幸福生活的另一个资源。领袖宣讲的是他的个人蓝图，他要建立更大的教会，做更大的事，必须使他有能力，我们也能与他一起有能力。

高金反省说，他曾怀着真诚的愿望接受呼召进入服侍，但他心里还有其他隐藏在深处的欲望，那是对意义、名望和影响力的渴望，是“对权力的一种深刻而持久的渴望。……我们心中的欲望不是简单地蛰伏着，而是动态的。我对权力的渴望是努力构建我作为一个著名的、有权势的牧师的幻想。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制定了一个明确的计划。……后来神让我进入失业的旷野。失去权力显示了我对它的渴望，表明我是多么需要权力和控制。我屈从于最原始的偶像崇拜之一，把上帝当作工具。神暴露我的软弱，要我治死我对权力的贪欲。”

神的管教让高金明白，自己早年服事中一味追求权力其实是对神的拒绝。他登门拜访神学家巴刻，认识到真正的权力和能力来自软弱。基督徒被呼召去拥抱软弱，而不是否认它；被呼召去接受自己的局限，过完全依赖神的生活。拒绝这条道路，就是把自己而不是上帝置于生命的中心。

一位服侍香港教会20多年的牧者发现：“每当堂会发生丑闻时，领导层的反应是要维护圣洁与荣耀的教会，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含混过去，就解决了事情，结果教会披上了‘虚伪’的外套。惟有承认教会是罪人的聚集，教导信徒辨识与监察，才能减少群体犯罪与犯错。自以为义与隐瞒罪行的教会，虚有其表，只会不断流失信徒。”

加尔文说：“我们需要谦卑地承认自己的软弱，为基督的恩典腾出地方。山谷被雨水浇灌，使其结果子。与此同时，高处的高峰仍然干旱。因此，让这个人成为山谷，他就会渴望得到上帝恩典的天上之水。”代表上帝恩典的雨水，赋予我们力量，却不会用这种力量去控制教会。只有那些像山谷一样谦卑并承认自己软弱的人，才能得到神的大能如甘霖降在心中的土地上。

我们的文化重视高峰，宣称山顶是繁茂的沃土，无限风光在险峰。于是生活的目标变成了权力的争夺。我们想要与众不同，不惜代价攀上一座座山，期望在山顶找到丰富与生机，却发现那里并不适宜生存。山顶其实是干燥无水之地，干旱贫瘠，那里的植被矮小而容易枯萎。上帝邀请我们进入山谷，那里是雨水滋润的地方，是真正能结果子的地方，是充满生命的地方。

片尾曲：生命河灵粮堂《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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