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当教会人数下降,我陷入深深的抑郁。因为我早已接受了人生的成功是用数量衡量的。我和妻子在厨房里跪下认罪,因为圣经里神的仆人从未被呼召要成功,相反,我们的使命是忠心。我这才意识到,领导大教会却不爱神是可能的;带领完美的敬拜而不爱神是可能的;传讲见解深刻并高举基督的讲道却不爱神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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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肯特·休斯&芭芭拉·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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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R.肯特·休斯(R. Kent Hughes),现年81岁,曾任惠顿大学教会的主任牧师,威斯敏斯特神学院的实践神学教授,也是查尔斯·西蒙信托基金会(Charles Simeon Trust)的创始人之一,该机构在北美和世界各地举办释经讲道会议。肯特有超过40年的教牧经验,著书30余本。
牧者以及其他服侍神的同工,经常面临严重的挫败感。虽然基督教大学和神学院每年都有大量聪明而积极的学生入学,但同样真实的是,每年也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离开服侍岗位时确信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者。
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因为我也曾深受困扰,几近毁灭。我说出自己最终获得释放的经历,可以帮助服侍者从这个不幸的成功之神手中被解救。
我是怎么走到想辞职这一步?
我的经历的意义不在于它的艰难,而在于它几乎使我放弃了神对我的呼召。32岁那年的一天,我从车里出来回到家,感觉不太舒服。妻子芭芭拉透过厨房的屏风高兴地跟我打招呼。她意识到我的情绪低落,便过来关心我。
芭芭拉注意到,当教会里的服侍进展顺利时,我的心情会舒畅愉快;当进展不顺,就容易灰心泄气。我的心情会随着出席教会崇拜人数的多寡而波动。那段时间,去教会的人数明显下降了很多。芭芭拉不知道的是,我在认真考虑我是否应该继续从事牧师的工作。她也没有意识到,困扰着我的疑虑是如此令人厌恶,以至于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她也不知道,随着我进一步压抑它们,我已经有了抑郁的倾向。
我开始埋怨上帝,是祂呼召我到这里来的。我付出了太多——多年的神学教育、多年的教会工作和基督徒奉献的生活——现在我却失败了!在我牧者的外表下,阴暗的思想随意移动着。我内心既尴尬又害怕。
我是怎么走到我想辞职这一步的呢?现在回想起来,很大程度上这与我的期望有关。如果溯源的话,这可以追溯到我12岁时在夏令营遇到基督的那个星期。
依稀记得,那时在帐篷里我拿着手电筒照亮那本小小的《圣经》。熄灯后,我在睡袋里散发出的霉味和运动袜的气息中,喜悦地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救赎的经文。我已经认识了基督,我知道我是被呼召要为基督传道的。我太确定了,以至于第二天就告诉了所有人。回家后,我向家人宣布了这件事,并在整个教会面前作见证。它给我年轻的人生指明了方向。我的青少年时代充实而专注。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我在南加州当地的高中和教会里的生活,在我未来的牧师角色中快乐地成长。
16岁时,我第一次讲道,关于约拿和鲸鱼的故事。在我成长的教会里,许多善良而坚定的人相信我将成为一位出色的牧者。随着他们的预测,我对未来成功的预期也随之增加。我上的是有名的惠蒂尔学院(Whittier College),在那里,我深入地参与了对牧职的学习和预备。我参加了青年团契的服侍,做街头布道,在其他学院组织福音宣讲。毕业后,与大学时认识的女友芭芭拉结婚。她的贤惠和虔诚,也加深了我奉献的心志。我想,最好的时光还在前面。
选择在大学毕业时组建家庭,意味着压力增加。我一边继续深造,一边每周服侍教会40个小时。我和芭芭拉一起开始了一项令人兴奋的事工,在我们教会里与年轻的夫妇一起工作,这一直延续到我们在附近的塔尔伯特神学院(Talbot Theological Seminary)度过的几年。虽然服侍很累,但我们很快乐。另外,神学院的学习充满美好,我喜欢圣经研究,能够学习权威的教义,以及希腊文、希伯来文。我在教会服侍的十年里,带领许多人遇见基督,其中有人成为宣教士和传道人。
到了32岁的时候,我怀着多年来一直在酝酿的期待,期待着上帝的作为。我所服侍的教会决定和我一起建立一间新教会。我们一起制作了一个优秀的多媒体展示,向会众传达新工作的潜力。当牧师呼吁所有感受到神呼召的人响应,致力于建立这个新教会时,有20个家庭决定和我们一起出去。
最重要的是,教会给了我们5万美元作为启动资金。会众乐观情绪高涨。朋友们告诉我,大事即将发生,不久新教会将比母会还要大。这样的谈话进一步扩大了我的期望。和我们一起开始建造教会的人都很棒。我们惊讶于上帝赐予我们这么多有恩赐、勤奋、有异象的人。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情。我们邀请了一位教会成长专家,来教导我们教会成长的大原则和小细节。他们还派我去参加教会成长研讨会。
开始新教会的建造很辛苦,我们竭尽全力去服侍。我参加会议、制定策略、参加咨询、预备讲道、租借钢琴、清扫垃圾。从一开始,我们一切都很顺利。朋友为我们祷告,相信我们对教会成长的看见,相信一群优秀的信徒加上一个有着良好记录的年轻牧师,正步入发展的黄金时期。
我们期望增长,但令我们惊讶和失望的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事实上,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努力后,我们的定期聚会人数比前六个月要少。坦率讲,我们的教会正在缩小,前景看起来糟糕透顶。压力随之而来。
因此,在1975年那个炎热的夏天,当我回到家中时,在服侍了十多年之后,我开始失去平衡。我长久以来充满光明前景和成功预期的世界在我周围融化分离。
人生的成功是用数量来衡量的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沮丧的时期。我对这段时间的记忆是一片灰色的无边无际的大海。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险恶的天空落下,我独自踩着水,正在下沉。我想退出,我想辞职,这就是我的感受。
一次,晚饭后,孩子们都上床睡觉了,我又一次感到沮丧。除了妻子,似乎没有人在乎。在这个炎夏,我准备好了倾诉。那天深夜,我开始向芭芭拉透露我深重的不幸。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因沮丧和愤怒而变得通红。芭芭拉尽力安慰我说:“亲爱的,上周你的讲道真的打动了我。”我回答说:“是的,但是我下周还会继续煎熬。我认识的多数牧者在服侍中都高兴不起来,他们在自己眼中是个失败者,我也是。”
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多年来在牧者会议上的谈话支持了我的想法。与牧者们的几次私人交流几乎无一不暴露出我们心中巨大的伤害和自我怀疑。我私下里同意他们的许多自我评价。我提到了一位教授如何站在我的神学院班级面前说,十分之八的人永远不会在一个人数未超过150人的教会担任牧师。这些是统计数据,如果这样的话,大多数牧者只能勉强度日,除非他们的妻子在外工作。
我对芭芭拉说:“我夜以继日地工作,却没有明显的回报。每个人都需要看到结果。农民看到他们的庄稼生长,这是他们应得的回报。如果我在商界,我会用我银行账户来衡量。人生的成功是用数量来衡量的。那些真正能在服侍里成功的人是那些有特殊恩赐和能力的人。如果我有独特的魅力,有名人的身份,有出色的执行力,我就可以做得很好。”
在痛苦的绝望中,我对妻子说:“我该怎么办?”这对芭芭拉来说一定很痛苦。我一直是她可以依靠的人,而现在我却犹豫不决。芭芭拉也很沮丧,她知道教会的处境。但与我不同的是,她的信心没有动摇。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善良而满有信心的回应:“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会坚持我的信念。因为我相信上帝是良善的,我相信祂是爱我们的,祂会让我们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神的恩典是够我们用的。”那晚,我筋疲力尽地躺下休息。芭芭拉一直到很晚才睡,她回想着我们的谈话,并为此祷告。
接下来的几天,我时而如释重负,时而犹豫不决。我很高兴终于用语言表达了我内心深处的黑暗与不安,但我仍然为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挣扎。虽然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答案。芭芭拉和我花了很长时间一起思考是什么让我如此绝望。我们重复着过去的许多声音——大学里的同学、教会里的朋友、社会上的熟人——他们提出了许多建议。这些建议本身没有什么不好,但总的来说,这些建议的基本前提是致命的。
芭芭拉和我总结了这些建议的要点:
一种是市场营销。教会刚成立时,我所在的教派把我送到一个教会成长研究所。在那里,我学到了数字增长的实用基础。在要素列表中排名非常靠前的是营销原则的可见性和可及性。简单地说,就是:如果你想卖汉堡包,你必须确保你的商店对社区是可见的,并且容易到达。伟大的汉堡包连锁店的生死存亡都遵循这条规则。聪明的植堂者也会这么做,他们的教会也会壮大。
社会学。在计划教会的初期阶段,教会成长专家仔细地看了看植堂的那个地区,约见了我们,观察我们的穿着和行为举止。在分析了一番后,他宣布我们非常适合这项工作。
管理学。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相信“一个给予的教会会成长”,相信“一个给予宣教的教会会成为一个不断成长的宣教教会。”总结成要点,就是给予意味着成长,意味着得到更多的人,最终落实到教会人数的增长。因此,在我含糊不清的思考中,我把成功混合进了福音之中。
另外还有一个是敬虔的信众。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但在我的思想中根深蒂固的信念是,如果我们的信众是真正虔诚的,从而展示出圣灵的果子,他们的灵性气质将吸引迷失的人和寻找的人,我们的教会就会成长。当然,没有人会质疑这种方式,虔诚是一种难得的基督徒品质。此外,通过敬虔的基督徒而来的成长将是非常健康的。但是,这背后又隐藏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思想,那就是,敬虔也成了一种为了达到教会想要追求的成功的手段。
还有一个是讲道。我所毕业的神学院强调从神的话语出发的释经讲道。这一点我很感激。然而,这里隐含的信念是,如果你有效地讲道,你的教会就会成长。在我读神学院的那些年,在我们的小教会里,那些来自大教会鼎鼎大名的牧者们被带到我们面前,无意中也强调了这个信念。我对此的解释是:成长中的教会有优秀的牧者,而那些人数没有增长的教会则不然。我不断收到这样的信息:“如果你做好这一件事,你的教会就会成长。”
我为自己对这些原则的使用感到骄傲。我以为上帝会以极大的人数增长来赐福于我的事工,因为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我没有意识到的是,我已经接受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事工的成功就意味着出席人数的增长,意味着教会的规模越来越大。
我们不是被呼召去成功,而是要忠心
当然,明智地使用上述任何一个原则都没有错,这些可以成为善工的一部分。然而,当教会的核心目标是信徒增长、奉献额增长、服侍同工增长,一切都以数据为王时,实用主义会成为我们的偶像。当在服侍上的成功与在世界上的成功一样时,神的仆人就会像商人、运动员或政治家那样评价他的成功。考虑到我追求成功的经历,我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我失败了。
多年前,当我开始侍奉的时候,我的动机只是服侍基督。仅此而已。我心目中的信心英雄是像深入南美丛林宣教的吉姆·艾略特(Jim Elliott)这样的人,他的座右铭是:为得到那不会失去的,而付出那不能保有的,这人一点也不傻。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只想得到上帝的认可。但不知不觉间,我看到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个成长中的教会和“成功”,而不是上帝的喜悦。我意识到,我被世俗的想法巧妙地诱惑,这种想法给每件事都贴上了数字的标签。我没有从神的角度来评价自己和服侍,而是用世界的标准来定量分析。比日常工作的负荷更沉重的担子是我追求所谓的成功,这是我遭遇的最大不幸。
芭芭拉和我清楚了问题所在。就这样,在我们黄蓝相间的厨房里,我和妻子跪下恳切地认罪祷告,祈求神的饶恕,并重新委身服侍他。我们请求上帝保护我们不受狡猾的对手的引诱。我们立约查考圣经,学习神对成功的看法。我们坚定地决定从圣经的角度来评价我们的成功。
芭芭拉和我翻查圣经,里面没有一处说神的仆人被呼召要成功。相反,我们发现我们的使命是忠心。“人应当以我们为基督的执事,为神奥秘事的管家。所求于管家的,是要他有忠心。”(林前4:1-2)。如果我们想要摆脱成功综合症的诱惑,就必须充分理解这一原则并牢记于心。
在那次经历后,一天晚上,当我重新站起来布道时,在场的只有25个人,其中一半是孩子,其中四个还是我自己的孩子。在过去,我们会因此而气馁,尤其是我,会变得沮丧和自我怀疑。但是在那一晚,当我站在讲坛上宣讲信息时,我的心里在祷告:为这25位亲爱的人感谢上帝,在这里为他们服务是多么感恩啊。多少牧者深受成功之神的蛊惑,认定数量能够让教会复兴。然而,那天晚上,成功综合症的压力从我身上消失了,我似乎又回到了我们在基督里所拥有的自由中。世俗成功的悲惨之轭是如此的沉重,因为这是神的仆人从来没有打算要背负的重担。
这就是我们的见证:我们在一个没有成长的小教会里找到了真正的成功,我们在失败中找到神需要的成功。我们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几个星期前使我们瘫痪的情况并没有改变,但我们已经改变了。那天晚上,我们充满了喜悦。与上次的黑夜相比,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啊!那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使我们的生命再次容光焕发。
在我与妻子持续学习圣经的过程中,我们了解到,我们不是被呼召去成功,而是要忠心。当我们忠实学习神的话,忠实遵守它,在圣灵的指引下,把我们所理解的应用到生活的各个方面,神看重的成功就来了。我们意识到服侍的果效要由上帝和永恒来揭示。在一个大教会里当牧师却不爱神是可能的;可以设计和主持完美的敬拜而不爱神是可能的;能传讲见解深刻并高举基督的讲道,却不爱神是可能的。
事实是,这不仅仅是可能的,让我们深感悲哀的是,这种事经常发生。我们一些杰出的基督教领袖的不幸,揭示了错误的优先次序。高位不仅不安全,而且可能特别危险。显然,必须非常小心地身处高处。
在一切事情之前,甚至在服侍上帝之前,我们必须全心全意地爱上帝。这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这是每个神学家、每个牧师、每个传教士的首要问题。对于每个想讨神喜悦的人来说,这都是最重要的问题。芭芭拉和我在重新认识这个真理时,感受到了一种新的自由。我们委身爱神高于一切,不管以后的生活发生什么。我们认为,加强我们对神的爱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花时间与神在一起。我们与神相处的时间越多,就会越爱祂。我们都必须训练自己花特别的时间来爱神,深刻地思考祂的圣洁。
在我的经历中,我学到的是如何从成功综合症中解放出来,它也可以是你的体验。
——在这之后,本文作者肯特牧师继续在南加州牧会,在神学院担任兼职教授。后来,受邀担任惠顿学院教会的主任牧师27年。卸任后,加入威斯敏斯特神学院任实践神学教授,直到2019年退休。妻子芭芭拉育有四子,同时是姊妹团契的教师,并著书多本。如今,肯特夫妇是26个孩子的祖父和14个孩子的曾祖父。
(本文摘编自《Liberating Ministry from the Success Syndrome》,R. Kent Hughes &Barbara Hughes ,Crossway 出版社2008年1月7日出版,内容有删改,大小标题为《境界》所加)
片尾曲:慕主音乐《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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