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抑郁吗?同时相信生活的美好!

我可以抑郁吗?同时相信生活的美好!

导读:在一个春天的晚上,家里空无一人,莎拉坐在厨房地板上用刀割破了自己的皮肤。抑郁让她陷入痛苦绝望,直到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我们对你没有失望,我们并没有看不起你。”她惊讶地发现,当她分享自己的脆弱,却为别人打开一扇医治的门。她开始学会相信更大的得胜。

《境界》独立出品【心理境界】

文|浩青

播音|Annie 后期|Link

“我到底怎么了?”莎拉·罗宾逊(Sarah Robinson)已经记不得多少次问自己,以至于在找不到答案、最绝望的时候,她选择割腕自杀。“我一直感到不舒服,一切都那么空洞。我确信自己注定要遭受无尽的痛苦,无法忍受。”

于是,在一个春天的夜晚,家里空无一人,莎拉坐在厨房的地板上,用刀割破皮肤。“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痛苦的准备,但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开始出汗,我似乎在与自己之外的一种力量搏斗。我强迫自己割得再深一点,但我做不到。最后,我妥协了。我把刀扔到一边,气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我在肮脏的厨房地板上坐了多久,但我最终意识到,我不想让家人发现我在那里,所以我站起来,把刀收好。我爬上床,然后睡着了。”

事后,莎拉只把这件事告诉了青年团契的一个人。他似乎认为莎拉小题大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莎拉再也没向人提过。

她与情绪的斗争,仍然是一个秘密。

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

莎拉第一次自杀时,已经是基督徒。此前她已多次有自杀的念头,只是停留在脑海中,没有行动。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到莎拉的成长需要。上小学时,她经常盯着校车窗外,想象着被一辆卡车撞到,或者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时从车后座爬出来。她的成绩全A,她不让任何人看到内心的想法。

随着年龄增长,生活变得令人筋疲力尽。“我努力扮演我在朋友圈里为自己塑造的角色。我和他们一起喝酒跳舞,试着抽大麻,但这些都没让我感觉更好。”高二时,接受同学的邀请,她在教会成了一名基督徒。

刚成为基督徒时,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信仰中。每次教堂门一开,我就出现在那里,帮助分发食物,摆好椅子,加入敬拜和祈祷的队伍。”然而,热情的蜜月期过后,她又被沮丧抓住了:“巨大的空虚仍然缠绕着我。不是说,爱耶稣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吗?!” 

回忆当时的情形,她说:“还是我未确诊、未治疗的精神疾病在作祟,让我觉得不可能‘选择喜乐’,也无法体验到在基督里应该属于我的丰盛生命。而在当时更重视医治见证的教会文化中,服用抗抑郁药是缺乏信心的表现,我的挣扎只能是隐藏的罪带来的结果。”

莎拉对信仰的希望,变成了痛苦的失望。“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为什么上帝不拯救我?教会里的许多人似乎都在不断得到上帝的爱和认可,但上帝似乎对我很沉默。”最后莎拉选择了割腕自杀。

莎拉认为,仍然有抑郁问题的信徒,可能是收到了一些信息:你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这加剧了患者的羞愧和内疚。除了身体和心理症状外,很多时候,患者还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基督徒,永远不会好转,不会改变。这就是抑郁症变得非常危险之处:抑郁者会开始考虑自杀。

莎拉记得,当时教会有一位23岁的青年牧师,牧师和师母都很有爱心,他们邀请莎拉去家里吃饭。牧师告诉莎拉如何用经文胜过谎言,花更多的时间在上帝面前祷告。师母则给她做了一张卡片,上面贴满关于获得自由、战胜肉体的经文。

“那天晚上,我带着混乱情绪离开了他们的公寓。牧师夫妇尽到了所能,他们对我的爱也显而易见。但我还是感到沮丧,我的经历与应许不符,我感到困惑。耶稣能解决一切。但为什么不能解决我的抑郁问题?”

莎拉如今可以满怀同情地回顾过去。“人们和我一样,对如何处理精神疾病一无所知。”人们喜欢美好的见证,一周又一周,人们会站起来分享他们是如何被医治,如何被拯救,如何从困难中被释放出来。像许多其他教会一样,她所在的教会对那些谈论苦难是生活的一部分、或上帝允许痛苦继续存在的经文,忽略不看。直到多年后,莎拉才在圣经中看到了关于苦难的完整画面。

莎拉想,如果上帝能够医治但不医治我们,这意味着什么?“当我阅读圣经时,我看到耶稣并不总是治愈每个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时上帝选择与我们一起经历艰难的事情,经历身体疾病、精神疾病、悲伤和痛苦,而不是医治我们。这在我生活中确实是真的:我能够与上帝同行,但仍然要与精神疾病作斗争。”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

得病的羞耻感,让莎拉长久以来保持沉默。直到她鼓起勇气把情况告诉朋友,那一刻成为她生命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关键时刻。那年,她20岁。

在一个炎热的七月夜晚,她突然站在了好友迈克尔和安吉拉家的门廊上,他们的孩子长时间瘫痪在床上。“当我把车开进他家车道时,我浑身发抖。从车里出来时,我的脚也不稳。朋友家前门开着,我带着僵硬的微笑走进他们房子,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摇椅上,把枕头抱在胸前,他们僵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盯着我,问我怎么回事。我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那句话:我割过腕,我想死。”

硬着头皮说完后,他们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迈克尔说了一段改变莎拉一生的话:“我们对你没有失望。我们并没有看不起你。上帝没有生你的气,上帝仍然爱你。我们会陪你渡过难关。”莎拉无言以对。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莎拉不断回想这句话,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看法。“这怎么可能?仿佛他们是在为某种不可原谅的、肮脏的事情开脱。一个藏着秘密的教会青年领袖,你们不失望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莎拉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就是对我不失望?难道上帝也对我没有失望?上帝不会因为我这样挣扎而生气吗?”

莎拉越思想,就越帮助她摆脱羞耻感的控制,摆脱自我厌恶。“这真是给我希望的一件事:上帝爱每一个人。我想过,他可能不喜欢我。但从那一刻起,我开始真正相信那些不一样的事情,开始希望上帝爱我、接纳我。”

迈克尔夫妇邀请莎拉住在他们家。“他们告诉我,我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安吉拉对莎拉说:“你需要真正体验上帝的爱,我们需要开始为此祷告。”

走出黑暗时期的过程,缓慢而痛苦。一路上有失败和复发。但那句简单的接纳之词,仍然在她心中滚动,给了她希望,让她继续前进。“羞耻感让我沉默了太久,害怕说出我的黑暗,害怕得到我需要的帮助。这就是为什么它是抑郁症武器库中如此致命的工具。当我们在年轻时经历这种黑暗,又没有爱的支持来帮助克服时,这种有毒的‘羞耻残余’就会留下,在以后的生活中也很容易被激活。对那些始终未能从父母获得身体或情感需求满足的孩子来说,这种经历很常见。”

安吉拉陪伴莎拉一起祷告将近十个月后,事情出现了转机:莎拉变得能更加接纳自己和确信上帝的爱。“当你不讨厌自己时,抑郁就不一样了。安吉拉是对的,我的内心深处真的需要知道,上帝爱我。随着我与上帝关系的愈合,我开始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我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那个有毒、可耻的失败者。”

祷告期间,莎拉还获得了到巴黎留学的奖学金。在法国,她继续经历神对她生命的改变。“当我把生命托付给耶稣,神真的关心我。我意识到我最深刻、最真实的身份是上帝所爱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莎拉也愿意通过辅导者和药物来治疗。“我服用需要的药物来保持稳定,并在辅导治疗中度过过去所经受的创伤。”莎拉说,她以前的祷告是在和上帝做交易而不是建立关系,这让她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如今她所拥有的丰富、充实的生活,都源自她与上帝关系的恢复。

我的脆弱能够帮助别人

从巴黎回来后不久,莎拉开始负责教会的青年事工。这时,她的教会在看待精神疾病方面已取得进步:教会消除了一些不健康观念,心理咨询也开始被接受。

就在这个时候,青年团契里一个与抑郁症搏斗的女孩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莎拉,里面充满了欺凌、虐待和创伤。和曾经的莎拉一样,她也试图通过自残来解决问题。莎拉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分享给对方,说她明白上床睡觉时希望永远不要醒来是什么感觉。当莎拉敞开自己,女孩很乐意打电话向她求助。

几个月后,这个女孩接受了洗礼。在受洗见证环节,她谈到几个对她生命产生重大影响的人,她提到莎拉的帮助是她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莎拉当时很震惊,“我不知道原来分享自己的故事,让别人知道她并不孤单,会有如此大的帮助。我开始变得更开放。我告诉自己,我的脆弱能够帮助别人,就像它帮助了那个女孩一样。”

有一次,莎拉在一屋子有才华、独立的年轻女性中分享服事经验。她至今记得,当她告诉别人自己正与抑郁症、自残和自杀的想法作斗争时,她看到她们脸上震惊的表情,接着医治便开始了。

“布莱克首先开口谈起自己的抑郁,那种悲伤从未离开。然后另一个人哭了起来,她告诉我们,她是如何计划结束自己生命的,因为她再也无法忍受痛苦了。我很震惊,不知道她们也在和黑暗搏斗。突然,我不觉得那么孤单了。很快,当更多的女性分享她们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时,房间里的人都泪流满面。”她们彼此拥抱和安慰,并跪下来一起祷告。

莎拉说:“在此之前,只有少数人知道我的抑郁、自残和自杀的想法。现在,在我生命中,我第一次感受到整个社区的完全的爱。最开始袒露心声时,我并没想到敞开心扉会带来如此巨大的医治和支持。我震惊地发现,我的脆弱为别人打开了一扇门,让他们觉得被看到了,自己并不孤独,并找到战斗下去的勇气。”

那天,和那群年轻女性在一起的经历,让莎拉学到了重要一课:一旦有人开始谈论自己的心理健康,其他人就可以自由地谈论自己的挣扎。当倾诉者知道别人会理解他们时,就会愿意寻求医生、服用药物,学习管理他们的焦虑和抑郁。

如今,对莎拉来说,在小组团契、社交场合和工作场所谈论她的抑郁症,已成为一件很正常的事。莎拉了解到,很多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都有某种程度的羞耻、自我憎恨,以及消极的自我对话。

“所谓消极的自我对话,指的是对自己说‘你真是个白痴’之类的话。如果我们不能改变看待自己的方式,改变与自己交谈的方式,很多努力都不会有预期的效果。”

莎拉学习到,如果要不受精神疾病的影响而健康成长,就需要反击那些可怕的想法。“必须学会击退黑暗。我在心里明确了一个重要理念:自杀、自己毫无价值和伤害自己的想法,都不是我自己的真实念头。它们是一种可怕疾病的症状。必须正视这样一个事实:即使在我最糟糕的日子里,在我有自杀念头的时候,我也并不是真的想死。当我开始以这种心态生活时,一切都改变了。”

新冠疫情期间,莎拉了解到很多人遇到经济困境,不少人因为面临的不确定性而陷入抑郁和焦虑。于是,莎拉开始在一家有信仰背景的年轻女性治疗机构担任住宿助理。许多入住者都患有精神疾病。

能与这些年轻的女性同行,沙拉感到荣幸。“我在一个医治和救赎的环境中,找到了快乐和目标。我要分享我的经历以及我学会的对抗方法。和每个女孩单独相处的时刻,给了我一个加深联系的机会。女孩们分享她们的挣扎和故事。我看到了她们的羞耻、恐惧和痛苦。尽管如此,仍然能够发现美好的一面:她们充满了力量、勇气和学习的意愿。”

丰盛的生命与生病无关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莎拉以为除非上帝医好她的抑郁和焦虑,不然她将继续陷在痛苦里。“我生活在对下一次抑郁发作的忧虑中,担心它又会把我送进深坑。我不确定自己能否爬出来,那是一段残酷的时光。”最后,莎拉发现了一个真理:丰盛的生命与健康或生病无关,我们在任何环境中都能与主同行。

“多年来与抑郁的斗争教会了我去相信更大的得胜,是在苦难仍然存在时学会与耶稣同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注定要过悲惨的生活,被精神疾病控制。相反,我们可以学习好好生活,培养希望,并找到新的方式来体验耶稣应许给同行者的丰富生命。”

莎拉相信,上帝已经给了我们很多资源。当我们愿意与主一起经历丰盛生命时,我们可以学会运用这些资源,让生活变得更好。这些资源包括寻找那些愿意与我们同行的人。“我们迫切需要能与我们并肩的人,即使在失败和困境中仍然爱我们的人。”

莎拉也谈到,我们的经历也可以成为其他需要帮助之人的资源。“让需要的人看到你真想帮助他们。你可以这样说:‘我不知道怎么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但我知道有出色的专家可以帮你,我很乐意帮你找到他们。’你的工作就是做一个充满爱和支持的朋友,陪伴他们,帮他们找到真正能帮到他们的资源。”

莎拉·罗宾逊

对一些人来说,抑郁像夏天的暴风雨,凶猛可怕,不过短暂,很快就消失。但有些人会长期情绪低落,如果不及时治疗,状况将持续数年。对莎拉而言,她的抑郁症并没有过去。她也不知道这种抑郁还会持续多久,但多年艰苦而深刻的经历教会了她:她是被爱着的。

不仅被上帝爱着,也被家人爱着。父母因早年的疏忽而对她表示抱歉,和好后,他们之间会经常通电话,彼此关心。丈夫弥迦很爱她。“除了上帝,他比任何人都爱我。当弥迦和我开始考虑要孩子的时候,我去见了我的医生,讨论我们应该如何处理我的抗抑郁药。”

药物治疗、生活方式的改变和大量的祷告默想,已经使沙拉的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她的症状与以前相比已微乎其微,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接受了:抑郁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对我来说,这种接受始于我意识到,上帝在黑暗中也不会抛弃我,他也从未离开我。即使我生病了,我仍然相信生活很美好。” 

现在,她鼓励她所服事的每一位病患,找到一个能温柔接纳他们痛苦的信仰团体会有很大帮助。她也祈祷他们能开口倾述,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痛苦。“我们都是破碎的,我们需要彼此扶持,成为彼此相爱的群体。”

(本文参考了《In I Love Jesus, But I Want to Die》一书,以及Penguin Random House、Sarah Robins、Caring Magazine等网络资源,一并致谢)

片尾曲:播种音乐《与我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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