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的结局比开始更重要 ——看美国名牧海波斯退休前被指控

教会领袖或贪权恋栈，压制继任；或晚节不保，像海波斯一样因丑闻曝光被迫退休，被神当众管教，但他仍否认所有指控。长老会竭力袒护海波斯，后来终于承认他“陷入罪中”。交班问题表明：你在建立自己的国还是神的国？教会的根基建立在人的身上还是耶稣身上?

《境界》独立出品【信仰反思】

文 | 文道

播音 | Starry

美国柳溪教会创办人、主任牧师比尔·海波斯（Bill Hybels），曾被称作“领袖中的领袖”。其40年前创办的柳溪教会是全美教会榜样，拥有25000名信徒，在《Outreach》杂志全美前100教会排名中居第6位。

20多年来，海波斯到世界各地谈论领导力，如何面对困难、开创局面，都是其擅长的内容，他先后出版各类专著二十余本。但对于如何漂亮交棒，他说自己花了六年多的时间学习，终于将教会交到两位继任者手中，“做领袖的人最爱谈的话题是开始。神教导我，结局也很重要。这个重要性，可能比我对它的理解更意义深远”。

话音未落，即将于今年10月完美结束42年牧职生涯的海波斯却在退休前惹上麻烦。在遭到多位教会前同工公开指控其行为不端数周之后，海波斯于4月黯然辞去主任牧师一职，平顺收尾已不可能，更谈不上“荣耀退休”。

尽管提前退休，但海波斯依然强烈否认对他的指控。他对会众宣称：“你们在《芝加哥论坛报》所读到的谎言，是这群人企图剥夺我财产、败坏我声誉的工具。这些指控大都发生在20年前，现在它们之所以被精心整理，就是因为这群人倾其所能来攻击我！”

7月27日，柳溪协会对外披露，受海波斯辞职丑闻的影响，原定于8月9日至10日举行的2018年度全球领袖高峰会（Global Leadership Summit），目前已经失去111个合作方。之前，峰会的三位主要发言人（包括奥斯卡获奖演员丹泽尔·华盛顿Denzel Washington、布鲁克林基督徒文化中心的艾尔·博纳德牧师A.R. Bernard）已先后退出峰会。

长老会终于承认，海波斯“陷入罪中”

据《芝加哥论坛报》报道，一些曾服侍柳溪教会的牧师及神职人员指控海波斯存在性骚扰等不当行为，包括使用暗示性言语、开性玩笑、逾距的拥抱、强制性亲吻以及邀请单独进入酒店房间等。指证者包括写作《褥子团契》等主内畅销书籍的知名作家兼牧师约翰·奥伯格（John Ortberg）及其妻子、现任国际至善协会首席执行官琳恩·梅利亚多（Leanne Mellado），还有歌手冯达尔·代尔（Vonda Dyer）。他们都曾任职于柳溪教会。一名女性指控他长期处于一段双方情愿的婚外恋关系，但随后撤回了她的指控。

在对海波斯开展号称“细致且独立”的调查后，柳溪教会的长老们和外部顾问同声指责那些对海波斯的批评是“为玷污其声誉而做的精心预谋”。柳溪教会长老委员会主席帕姆·奥尔（Pam Orr）在声明中表示：“我们全体长老会以及在这一充满挑战的情况中侍奉的每位长老都相信，我们已经按照圣经的标准运作，并以最大的诚信和勤奋尽职的态度行事。我们全力支持比尔，感谢他将继续担任主任牧师，直到他计划在2018年10月退休。”

海波斯以对淫乱零容忍的形象而闻名。在他的任期内，包括芝加哥市区前牧师在内的同工曾因违反教会行为准则而被开除。海波斯教导人们遵循布道家葛培理的原则——永远不和除妻子以外的女人独处，但他自己却经常打破这一点。代尔说：“一天晚上，他为我们描绘了未来的蓝图：我们会成为伟大的领袖，一起领导柳溪教会。他详细地品评我的样貌、领袖恩赐以及能力。”海波斯告诉她，她看起来很性感。

目前已经有七位女性公开指控海波斯。美国著名的《今日基督教》杂志对其中六名女性进行了采访，并且审查了相关的电子邮件和文件。《今日基督教》还与两位前工作人员和一位在柳溪教会聚会了很久的老人进行了谈话，他们都要求对海波斯的事件进行独立调查。

在外界的压力下，调查持续进行。5月，柳溪教会长老委员会主席帕姆·奥尔（Pam Orr）终于出面，向那些指控海波斯的女性道歉，承认他们没有监督好海波斯。“我们心痛我们这么久以来对比尔的支持，说这些女性是在撒谎和串谋。我们现在相信海波斯曾陷入与所提出指控相关的罪行中。……我们哀痛造成这么多人伤心。我们看到虽然我们在执行许多方针，但并没有阻止我们处于现在的境地。我们感到遗憾，我们正在研究未来可以采取哪些额外的保障措施。”

接任海波斯职位的两位牧师也公开表态。领导牧师贺德·拉尔森（Heather Larson）表示她不同意教会最初认定这些举报的女性在撒谎，但她却没有立即介入。她道歉说：“原谅我没有及时表示我的立场，坦白来说，对我来说我很难接受这些信息是通过媒体爆出来，这妨碍了我关注这些女性的痛苦。对不起。我应该多多聆听为什么这些女性觉得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教导牧师卡特认为，教会对指控的处理方式已经失去了人们几十年来对教会的信任，他说：“我相信这些女性并敬佩她们的勇气。我已经向几位女性和她们的家人道歉。我感谢上帝让我有机会向这些人请求原谅……”

“当在众人面前责备他，叫其余人惧怕”

六年前，柳溪教会的董事会成员曾问过海波斯：“你是否打算一直在柳溪讲道，直到死在讲台上的那天？”这句话提醒海波斯，尽管他从里到外都觉得自己只有30岁，实际年纪却已经是60岁的长辈了。如果他希望教会的未来比过去更好，就必须着手制定一个周全的领袖接班计划。

在2017年的领袖峰会上，海波斯公开表示他已成功交棒，教会找到两位牧师作为接任者。

进入退休年龄的领袖通常面临两种失败的危险。一是贪权恋栈，迟迟不交棒，培养不出接班人，压制接任者；二是自己在望见终点时跌倒，生命中隐藏的罪被曝光。华人教会和机构还常有一种隐蔽的情形，就是前任表面将事工交给了“顺服型的新领袖”，实际上却以各种名目和理由躲在幕后掌控。从后来发生的丑闻来看，海波斯的棒子在教会的提醒下的确交出去了，但却陷入了第二种危险：交棒人自己却因晚节不保倒下了。

此时我们回过头来看海波斯之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及的，神在退休问题上对他的提醒——“神教导我，结局也很重要。这个重要性，可能比我对它的理解更意义深远”。这话实在令人惊叹。果然对于海波斯而言，结局很重要，而且远比他自己理解的更意义深远：神要藉着媒体在公众面前管教祂的仆人，“当在众人面前责备他，叫其余的人也可以惧怕”。海波斯既然善用媒体建立了自己的领袖形象，神也要在同样的地方把人手所立的拆掉。

宗教社会学家司各特·图玛（Scott Thumma）认为，几十年来柳溪教会作为模范一直被牧师和商界领袖所追捧。其影响的波及面远不止于教会。哈佛商学院的学者曾专门研究柳溪教会，其个案分析已被著书出版并享有盛誉。由海波斯一手发起、柳溪教会主办的全球领袖高峰会也使其声名远播。峰会据称已经在超过 650 个城市、105 个国家服务各界领袖。

图玛告诉《今日基督教报》：“无论是从对待非信徒的方式、教会领导力教育方法还是属灵运动组织上来看，柳溪教会及海波斯都曾是值得学习的榜样。正因如此，针对海波斯的控诉越发引人注目，他们的错误也就举足轻重。”

 海波斯在演讲及著作中，曾多次强调神职人员的行为规范。他的错误所带来的杀伤力不仅击中了他的家庭和教会，更是对准了他往日宣讲时所面对的广大信徒和非信徒群体。图玛称，这一事件再次对美国基督教形象带来负面冲击。

汤姆·马林斯（Todd Mullins）是基督团契教会的创会牧师，该教会是一个由4万多人组成的多地点教会。他在《传递领袖接力棒》（Passing the Leadership Baton）一书中提醒道：“记住，我们都被罪所诱惑！作为牧师领导别人，我们潜意识里会把自己排除在这个现实之外。……敌人的第一个阴谋是让你相信，如果你忙于神的工作，你就不会受到诱惑。

第二，当你发现自己受到诱惑、想要越过神保护的界限时，敌人会试图让你相信你可以独自战斗。第三，如果你屈服了，魔鬼会告诉你，你可以隐藏你的错误或者最小化它的影响。撒旦希望你相信，你能控制自己的罪，而不会让它滚雪球般地对你和你的服侍造成破坏性的影响。不要相信那些谎言。”

建立信任需要数年，但背叛只需要数秒。美国许多福音派的大教会都是围绕着有权势的人物和有魅力的领袖而建的，但过分关注领袖是非常危险的。走上讲台中央的领袖们应该知道，因为他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他们也将承担更大的责任和后果。

你在建立自己的国，还是神的国？

海波斯的退休风波，提醒我们深入思考关于教会领袖在退休和交棒过程中暴露的问题。曾有牧者尖锐地指出：“能否交好棒，是对领袖的一票否决。如果你一辈子都在服侍神，而不是为了追求自己被认可，怎么会交不出去、不愿意交、只交给‘自己人’？”

乔尔·格列高利牧师（Joel Gregory）在《太大的诱惑:美国超级教会的诱惑力量》一书中，记录了他作为新任教会领袖在接棒时面对的尴尬。格列高利被德克萨斯州达拉斯第一浸信会的主任牧师克里斯韦尔（W. A.Criswell）选为继任者。然而，当格列高利准备接棒的时候，克里斯韦尔却无法接受他要退休的现实。结果，毫不意外的是，格雷戈里发现自己领导的是一个不愿合作的教会。由此产生的混乱，最终导致了格列高利不得不离开教会讲台。

第三方的专业人士指出，这个问题的重点是，一旦你决定严肃地将你的领导地位交给其他人，你就需要寻找每一个机会，不仅选定你的继任者，而且帮助他铺平道路。愿意用你多年来获得的尊重和权威，帮助他获得一个好的开局。

格列高利认为，从一开始他和克里斯韦尔牧师的关系就很脆弱。当格列高利来到教会，他无法确定任何过渡期的时间表。虽然他被赋予了各种责任，却发现自己成了克里斯韦尔在各处的支持者的负面焦点。这让格列高利进退两难，无法继续在教会服侍。

美东南基督教会的牧师鲍勃·罗素（Bob Russell）就是因为读了格列高利的书，促使他尽快做出教会领袖接班计划。东南教会是美国第六大教会，罗素执行的交棒计划被许多人称为典范。

1999年夏天，东南教会搬进一栋价值7000万美元的聚会大楼，其中包括一个可容纳9000人的敬拜场所。在入住新大楼的第一年，平均参加礼拜的人数从一万人增加到一万三千多人。可是罗素却在思考“这个教会是建立在牧师的基础上，还是真的建立在耶稣基督的基础上？当鲍勃·罗素去世后，教会会继续成长和成熟吗？还是说这是一种会逐渐消失的个人崇拜？就像一个有魅力的领导者离开后的世俗组织一样？”

“当我读完格列高利的书时，我决定，在东南教会不要发生同样的事情。我绝对地相信，上帝为东南教会所施的恩典太大了，不容自负或缺乏远见打断它。

……我让长老们读格里高利的书，并准备讨论它。聪明人从错误中学习，聪明人从别人的错误中学习。在读完这本书后，长老们让我1999年假期回来后就提出一个长期的交接计划。”

罗素最终决定在2006年6月卸下40年的主任牧师一职。他对领袖交班问题的研究，写成了《过渡计划：每个领导者都需要知道的七个秘密》（Transition Plan：7 Secrets Every Leader Needs to Know）一书。七个秘密中的一个，就是参与交接的领袖的品格比时机或战略重要得多。“如果离开的人或接任的人有品格缺陷或情欲问题，那么最好的计划都会失败。”

“自从我退休以后，有很多次当我遇到教会成员时，他们会对我说，‘鲍勃，我们真的很想念你……但是戴夫·斯通（Dave Stone）和凯尔·伊德曼（Kyle Idleman）做得很好。’这就是我想听的。我喜欢被人怀念，听人说没有我一切都不一样。但更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知道，耶稣基督的教会会在那些用自己的恩赐和才能的领袖们的带领下继续兴旺。”

罗素认为，过渡计划的开始和执行充满了潜在的陷阱。即将卸任的领袖，可能四处施压以表明自己仍在掌权，而即将上任的领袖在等待权力交接时可能会感到不安。罗素和他的两位接棒领袖经常问自己——“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是要建立自己的国呢，还是要推进神的国呢？”

一位不是罗素教会信徒的当地法官，在罗素退休两年后告诉他：“我对你的牧师身份遥遥致敬，但我最敬佩的是你离开的方式。”“未信的人会仔细观察，看看教会是不是在进行个人崇拜，还是它真地在寻求荣耀神。”罗素牧师说。

马特·查尔芬特（Matt Chalfant）曾在东南教会领袖过渡时期担任长老会主席。一个星期天早晨，一个老信徒当面质问他:“我想知道，当建造这个教会的人（鲍勃·罗素）走后，你们这些长老们打算怎么做？”马特冷静地回答：“我想让你知道，建造这个教会的人在两千多年前去世了，祂的教会将继续做得很好，因为祂还活着，还将和我们在一起。”

终有一天，神要察验我们所建造的工程到底如何，是否是在为自己而建，而唯有那至死忠心的仆人才能赢得主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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