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还在逃避冲突？

导读：家庭中的冲突、职场中的冲突、作为信徒在信仰群体中的冲突，常常成为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三种冲突。遗憾的是许多人对冲突要么否认、掩盖，要么因为处理不慎陷入困境。耶稣也曾面对许多冲突，门徒们争权夺利，法利赛人要把他逼入死角，他的解决办法今天依然有效吗？

你是否还在逃避冲突？

文/古伦（Anselm Grün）

生活中一定存在着冲突，人们在个人成长中也会经历到冲突及其解决。各种人际关系中的冲突也未必不好，如果没有冲突，反倒是冷漠和倦怠的征兆。对许多人而言，三个领域里发生的冲突特别重要：家庭中的冲突、职场中的冲突、作为信徒在信仰群体中的冲突。

当冲突发生，多数人似乎都倾向于避免冲突、息事宁人。我们越是为群体树立高大的理想，例如高举和谐、团结、友爱的口号，就越容易导致否认冲突的存在，越想用道德化的说辞来压抑冲突，因为冲突会让人质疑我们的理想。于是否认、逃避、掩盖、忽视冲突就成为常态。

一些无力面对冲突或害怕冲突的人，其成长过程中通常很少得到父亲的支持，因此他们宁愿避开充满紧张的情况。一些人无法接受人性里面生来就有的各种对立面，所以就将自己的对立面向外投射，陷入与他人的对抗。

而一位妻子最恼火的就是，每当她与丈夫发生冲突，丈夫就独自走进书房去祷告默想，以表面的敬虔来逃避面对问题，无声地指责妻子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人，让她觉得问题全在自己身上。

冲突背后那些未实现的梦想

以下五个先决条件，可以创造解决好冲突的氛围。第一个先决条件是，我们不要对冲突下任何评断。我们不要一上来就问：谁有理，谁没有理？相反地，我们应该冷静地正视冲突，不要把它视为人身攻击。如果我以一种充满责备的态度处理冲突，仿佛这个冲突根本不应该发生，那么我不但没有解决冲突，反而会使它变得更激烈。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满怀谦卑地接受它，并在其中看到挑战。

第二个先决条件是，我们应给予每位当事人有权保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可以在冲突中主张自己的意见，并为自己的利益奋斗。我们不要带着“每个有理智的人都应该像我这样想”的态度去面对冲突。不带任何价值判断去正视冲突并不是容易。大部分时候我们都觉得自己站在对的一方，而且总以为只要说服对方接受我们的立场就可以了。

让一个冲突得到好的结果的第三个先决条件是：仔细聆听别人想说什么。在他的意见后面是否隐藏着一个未实现的梦想？他是对自己还是对团体感到失望，因为团体没有实现他的梦想？还是这个冲突代表其他的意思，例如：这是他在抗议别人对待他的方式？在冲突背后隐藏着他的家庭或周围环境里未获解决的问题吗？在聆听过程中，我们不评断，而只是尝试去了解触动对方的是什么。

第四个先决条件是：询问对方，他如何看自己的立场？如何解释自己的立场？他的立场会有什么后果？我的提问不是要将他逼到角落，而是透过这种方式表明我认真对待他，促使他自己更清楚地思考和表达自己的立场。

第五个先决条件很重要：我们要追根究底地问自己，我的立场真的够客观吗？还是我的愿望里也涌流着没有实现的梦想、压抑的需求、心里压抑的冲突等等？对我而言，这个冲突代表什么？我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我的目的在于寻求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吗？还是在于贯彻自己的权力？我们需要彻底审视自己的动机。在我看来，隐藏在冲突背后的因素，未实现的梦想尤其重要。我之所以与这个团体陷入冲突，是因为它并没有实现我对一个理想团体的梦想。我之所以和另一个人陷入冲突，是因为对方使我面对自己未实现的梦想。他敢于活出我不允许自己去做的事，或者我一直渴望却从未让自己拥有的事。

这样，我就不会将冲突评价为负面的，相反，冲突让我看到，我太少活出自己的人生梦想。接下来的重点并不在于将自己的梦想强加于人，而是去思考，我如何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实现自己的梦想，让它成为自己和他人的祝福。

化解争权夺利的冲突

耶稣的门徒中也曾发生冲突。当西庇太两个儿子的母亲来到耶稣跟前，求他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耶稣的王国里坐在最重要的位子上，其他门徒都很生气。

但耶稣并不以调停争执的方式来解决冲突，而是立下另一种原则——“你们里头为大的，倒要像年幼的；为首领的，倒要像服事人的”。借着打掉不合理的请求的基础，耶稣指出门徒该如何相处的新路。

面对教会里的权力和地位之争，耶稣向有意争夺权位的门徒提出一个问题——“我将要喝的苦杯，你们能喝吗？”谁能坐最大的位置，决定权在于上帝。耶稣王国里的位子不是权力的表征，而是代表着谁比较接近耶稣，预备好像耶稣一样走上为人受苦舍命之路。

耶稣的话消除了争权夺利的基础。然而，今天在教会内仍然存在争权夺利的情况，并诱发出许多冲突。有些人想要胜过别人，表现得比别人好，支配别人，有最大的影响力。居上位者常常举出一些神学的理由，来支持自己的立场。但事实上，这些都涉及“权力需求”的问题，他们将教会视为一个满足自己“被肯定”的心理需求的地方。问题是，他们常常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有这种需求，将这份需求隐藏在服事的动机背后。

教会里的权力斗争通常很少被提及。人们以耶稣为借口，实际上进行的却是权力的斗争，做违反耶稣精神的事情。解决这类冲突的一个好方法是，诚实并谦卑地意识到自己的权力需求。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我也能找到一种方法来处理自己的权力需求。权力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它背后隐藏的是希望促成某些事的渴望。重点在于，运用权力是为了服务人群，而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伟大和成就。

耶稣解决门徒冲突的方式对世俗的公司亦有启示。在公司里也常常有权力斗争的情形，例如：一位主管借着不断干涉和批评另一个部门来施展自己的权力，对权力的需求隐藏在表面客观的说辞背后：他只是为了公司的好处着想。事实上，他在为自己的好处着想，想要拥有权力。

人们也会利用与上司的关系来使自己受人瞩目，利用一些不公平的手段想像门徒一样把自己安排在领导的身边。这种做法很容易让那些凭自己的能力奋斗的人感到愤怒。这时我们必须深思，领导真正的含义是什么？领导不是高举自己，矮化别人，而是成为仆人式的领袖为别人服务，唤起生命，尽力协助他们发挥潜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同时，领袖也意味着准备进入苦难，预备好面对各种困难的情况和冲突。

看似无法解决的冲突

耶稣的对手总想把他逼到角落，诱使他用自陷险境的方法解决冲突，并在公开场所羞辱他。当法利赛人问耶稣要不要纳税，如果耶稣回答要纳税，他会失去虔敬犹太人的支持，因为犹太人从心里反对纳税给罗马皇帝。如果耶稣公开回答不要纳税，希律的党羽就可以马上逮捕他。

这个看似无法解决、进退两难的冲突，却被耶稣看穿了。他没有被诱到陷阱里，而是主动出击，借着提出一个问题来回答对手，赢回主动权，赢回宽敞的呼吸空间。他让他们看着手上的钱币，把凯撒的东西给凯撒，把上帝的东西给上帝。凯撒能造的不过是钱币，人却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所造的，因此人完完全全属于上帝。耶稣改变了视角，将整件事移到另一个层次上。当行淫的女人被带到耶稣跟前问他如何处置时，也是类似的情况。如果耶稣回答不要用石头打死女人，他就违反了摩西的律法；如果他同意死刑，他便与不允许犹太人处死刑的罗马人为敌。群众也会因为他的严苛而失望，这不符合耶稣平时所宣讲的福音。

耶稣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蹲在地上在沙里写字，为自己和其他人赢得时间和思考的空间，以便想象和接受一种更有创意的解决方案。当耶稣站起来，他颠覆了这个冲突中的角色分配：“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于是他将法利赛人带入一个无法解决的冲突里。一方面他们想要用石头砸死这个女人，另一方面他们知道，在上帝面前没有人是没犯过罪的。于是形势立刻扭转，人们一个接一个走了。

这两个案例都涉及无法解决的冲突。耶稣以不受制于人的方式解决了冲突。有时我们也有类似的经验，反对者想利用冲突攻击我们。在这类情况下，我们需要像耶稣这样的自主权来脱离陷阱，不让自己被套进某个角色里。重点在于我们要采取主动，将问题丢回给对方，不然就提出一个对方必须回答的问题。用这种方法，我们可以赢得时间，使对方面对自我辩解的窘境。因着对方被自己的论点困住，会揭露出对方的原本企图。

我们需要保持谨慎，以便坚守自己，保持内心自由。不要马上回答别人向我们提出的问题，而是让自己有时间先去聆听内心的声音，看看里面浮起什么样的感觉。短暂地休息一下并祷告，从我们的内心深处通常会浮现能帮助我们脱离困境的想法。

爱是最有创意的解决方式

耶稣说，“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恨你们的，要待他好！咒诅你们的，要为他祝福！”人常以为这话甚难，其实，耶稣是给我们指明一条借着爱克服敌意，为冲突找到最具创意的解决方法之路，避免使冲突中的另一方成为我们的敌人。

有三种行为方式可以表达出这种爱。一是为伤害、逼迫我们的人祷告。借着祷告，我保护自己免于别人的伤害。而且在祷告中，我对他发展出新的看法。在他身上，我看到的不只是一位敌人，而是一个自己也需要协助的人，一个非常渴望能与自己达到和谐一致的人。

例如当我们和兄弟姐妹之间因为父母的偏爱而产生冲突，祷告可以触发我们的同理心，帮我们与自己心目中理想父母的形象告别，看到他们也是孤单、匮乏、渴望得到认可和尊重，把自己未实现的人生梦想投射在子女身上的人。理解了父母的行为，冲突就可以平息下来。

第二种方式：我应该善待那些对我不好的人，即使他们不公平地对待我，我也要好好对待他们。借此我为他们开启一个能够在其中思考自己的行为并最后改变的空间。

例如你在公司里推行一项新的做法，激起员工的反对。许多带领者因为不擅于处理类似的冲突而一败涂地。以祷告的心来到神面前安静自己，往往可以开启我们的眼，帮助我们重新树立信心，不把员工美化过去、拒绝改变的做法视为对自己的批评；这些可能只是他们自己没有能力接受新事物。他们需要带领者多给一些时间，倾听他们的意见，愿意与他们同行，然后以信心再次给出决定。

第三种行为方式：我们应该祝福那些说我坏话的人。祝福的意思是：说好话，愿美好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进行这样的练习：心中想着一个伤害过我、说我坏话、与我陷入冲突的人，然后举起双手做出祝福的手势，让上帝的祝福透过我的双手涌到这个人身上。

做过这个练习的人说，他们体会到这种祝福就像一层保护膜，保护自己免于来自别人的负面辐射。而且这种祝福是主动的行为，他们脱离了受害者的角色，主动对伤害做出反应。于是，他们不再以对方的负面行为论断他，可以用不同的态度与对方相遇，放掉对方的负面形象，给对方发现自己内心美善和改变的机会。

在耶稣看来，“爱”实际上是一种充满创意的解决方法，它引领人在冲突中找到方法脱离毫无出路的死角。当我陷入一个使人激愤的冲突中时，如果能够一再提醒自己：太阳照好人也照歹人，上帝也爱我的对手，这是很好的一件事。于是我会自己试着把他们当作耶稣的兄弟姐妹去爱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冲突对手不再是让人愤恨的敌人，而是一同被包含在上帝的爱之内。这常常能使敌对的情况瓦解，使我们能够彼此相处。

我想举一个例子说明，耶稣的创意在今天依然能够发挥作用。一家公司所属的工厂遭遇火灾，原本他们要生产一批零件交货。工人觉得工厂被烧是一个休息的好机会。这是他们对老板的反应，因为这位老板平时只注意利润数据而没有和工人建立关系。老板一方面有义务准时交货，另一方面，工厂被烧毁必然会导致延误，他劝说的言词反而引起工人激烈的反对。

于是一位工程师出面去跟工人说话，告诉他们公司和自己所处的困境：按合同他们必须按时交货。他问这些工人：“你们能想出任何方法来完成这些零件吗？你们想一想，有没有看到任何的可能性？”工人们感受到他的尊重和善意。他的正面态度使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起思考可以怎么做，结果他们最终能够准时交货。事实上，我们确实能够感受到别人是否爱我们。被爱的感觉，让人们同心找出创意的解决方法。

（《克服冲突心境界——以灵性突破人性的冲突管理策略》古伦神父Anselm Grün著郑玉英译南与北文化出版社2014年6月出版，内容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