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勒:脑癌后,我给自己的每一天编号

钱德勒:脑癌后,我给自己的每一天编号

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某个时刻遭受苦难,只是时间问题。当我在讲台上教导会众如何受苦时,上帝却对我说:“你需要受苦。”从灵魂的裂缝里渗出来的黑暗提醒我,我真的病了。我的术后生存期是两到三年,现在已经过了十年。有限的我,愿意投靠那数算我日子的主。

境界》独立出品【寻找十字架

文 | 钱德勒

编译改写 |橡溪

播音 | 子帆

(马特·钱德勒Matt Chandler,在德克萨斯州弗劳尔芒德一个万人教会担任主任牧师,ACTS事工主席,著有《明确的福音》等书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间病房里的景象和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乳胶、瓷砖和清洁用品的味道,一位母亲、一位父亲和双方的四位老人,艰难地面对婴儿出生时所面临的疾病挑战。我看到老人在哭,婴儿身上到处都是管子和电线。那是我在乡村教会(The Village Church)的第一年,那是一个只有几百人的教会。当时我28岁,没有什么牧养经验,也没有神学院的学位。我很困惑,神怎么能因为婴儿致命的先天性缺陷而得荣耀呢?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很无助,我没有答案,我的心碎了。

更糟糕的是,我还觉得我应该能够满怀信心地服事我的羊群呢?几周后,我的电话在早上响了。电话里,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说什么“意外”“钓鱼”和“死亡”,我听不太清。后来终于搞清楚了,教会里的一对年轻夫妇去俄勒冈州旅行,丈夫是一名专业的户外运动爱好者。那天清晨,他醒来后亲吻了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在之后的翻船事故中,他淹死了。他爱耶稣,爱他的妻子和儿子。他充满活力和勇气。

为什么是他?有很多懒惰、喜欢虐待、自恋的男人忽视或伤害他们的家庭。为什么不是他们呢?我可以继续讲述我在乡村教会经历的心碎故事,但这两件事凸显了这个堕落世界的现实。我也很渴望只为那些高龄离世的祖父举行葬礼,他爱耶稣,忠心侍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了属灵的遗产。但那不是我的经历。

“马特,你需要受苦”

我决定要深入研究一下苦难,帮助人们知道当苦难临到时,他们该如何面对。请注意,我说的不是“如果”,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某个时刻遭受苦难,只是时间问题。我想从圣经中有关苦难的神学开始,这促使我钻研圣经。所有形式的苦难都编织在圣经中,而不仅仅是在约伯记中。几乎每一页都有失望、沮丧、怀疑、疾病和死亡。我读圣经已经有十多年了,却没有注意到神的话比我想象的更能说明今生的苦难。

在圣经中,几乎每个信心伟人都经历过苦难。我们信仰的中心就是一个受苦的仆人、一个被弃绝的救主、一个钉十字架的国王。陶恕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没有受到深深的伤痛,上帝是否还能给予他极大的祝福,这是值得怀疑的。”我发现圣经观点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苦难是现实,苦难中的喜乐也可以是现实。《雅各书》第一章不仅假设我们作为基督徒会面临考验和磨难,而且作者认为这些苦难是通往成熟的道路。

为了让我们在生活中结出果实,成为好土,我们需要一些东西来唤醒我们、激励我们,使我们更依赖主,更像耶稣。所以当我们走进一个试炼,我们可以在那里感受到喜乐,从泪水中可以看到微笑。每个人都会受苦。你不是现在受苦,就是将来受苦。人人都知道自己会死,但没人认为是今年,除非他们得了绝症。但从统计数据上看,我所在的教会里今年会有人不知何故在三、四十岁时死去,可是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

在黑暗的季节,我们可以相信,主带领我们走向成熟。当我明白这些事,看见那些受苦的见证,就迫不及待想要带给我的教会。那时我们发展很快,我在乡村教会的第三年,会众已经有三千人。我开始教导和训练年轻的会友,我们都会受苦,但上帝是可以信赖的,祂是良善的,祂在混乱中工作。当我教导这些,当他们经历磨难的时候,我从聆听、祈祷和观察我的兄弟姐妹中学到,患难的日子神会在那里,那就是祂遇见我们的地方。

我认为这是今天福音派思想中薄弱的一点。我们认为上帝在困难的另一边等着我们,我们总是在寻找和庆祝生命中的幸福结局。试图隐藏痛苦和破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这显然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任何说“这些东西不是真的”或“你只要更有信心就不必受苦”的信息都可能大受欢迎,但它是虚假的,最终会站在真理的对立面。因此,我们成为了这样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深知苦难与圣经和我们生活的契合之处。

我们在数量上有所增长,在深度上也有所增长。即使我们的聚会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人,我们仍然对自己的缺点和困难非常坦诚。有人说我们是一个成功的教会,但没有多少人意识到我们也是一个在喜乐中受苦的教会。事实上,这两件事是一样的。我一生中最大的讽刺和快乐之一就是,当我正教大家学习如何受苦时,上帝却说:“马特,你需要受苦!”

术后生存期:两到三年

2009年感恩节那天,我醒来时闻到咖啡和肉桂卷的味道。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妻子劳伦问我能不能把奶瓶给诺拉,我走进客厅,给诺拉喂奶。那时她才6个月大。然后癫痫突然发作,我倒在地上,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医生在我大脑的右额叶发现了一个肿瘤,直径大约两英寸,深一英寸。

当得知这一切时,我抱过妻子,我们在房间里哭。要知道,我很想陪女儿走过红毯,希望看到儿子成为我从未成为过的运动员,喜欢在70岁时还喝着咖啡。但我们会生病的,我们会失去所爱的人。我们不知道痛苦什么时候会来。对我来说,试炼在2009年感恩节的早晨来临。

我被确诊患有原发性脑瘤,需要立即接受手术、化疗和放疗,估计还能活几年。第二天我才醒来,看到了我最亲密的几个朋友和我的妻子。我没有癫痫发作的记忆,只记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和剧烈的口腔疼痛,吞咽起来很痛苦,因为我在癫痫发作时咬破了舌头。我只想回家。一想到感恩节早上我的孩子们目睹了我严重的癫痫发作,我就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很快我就感到自己被困住了,很孤单。

如果你曾经看过我讲道,你就会知道要我保持45分钟不动是个奇迹。然而那天下午,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接下来的一个月是一阵旋风般的恐惧。我们找到一位外科医生,进行了8个小时的开颅手术。我们学到了两个新词:间变性少突胶质细胞瘤。我们还了解了世卫组织对肿瘤的分级。肿瘤是恶性的,我的术后生存期是两到三年。他们切除了我右脑额叶的大部分。手术后的部分康复治疗是给你的大脑其他部分施加压力,让它学会过来帮助受损的部分。

他们训练我的手,我不得不用镊子夹起图钉,然后把它们放进泡沫塑料杯里,一放就是好几个小时。我还得回答一些有关物体之间联系的问题。我在测试中总体表现很好,一周后,医生认为我可以出院了。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这个人?

我在圣诞节前几天终于回到家,这时圣灵开始为我做手术。我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壁炉上方挂满了我们熟悉的亲戚和朋友们的照片。我注意到其中一幅照片上一个男人,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我的伤口好像被深深地割开了,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愤怒和自以为是。我几乎尖叫起来。

这个男人有美满的家庭,他们很富有,经常上教会。但我知道照片背后的黑暗:他是一个自恋的丈夫和父亲,似乎无法保持忠诚,在情感上操纵和折磨着他的家人,连走路都带着那种自鸣得意的傲慢。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主啊,真的是我吗?你会让我在30多岁时死去?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这个人?”我的想法很邪恶,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是从我灵魂的裂缝里渗出来的黑暗。

起初,我没有感到责备或羞愧。当我意识到我对神所说的话是多么愚蠢的时候,我得到了我本不应该得到的怜悯。就像核磁共振检查显示出我大脑中的肿瘤一样,躺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圣灵也为我做了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出我里面的骄傲和自以为是。的确,我病了。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上帝通过祂的儿子,通过圣灵,把我在过去几年里学习、阅读和教导的一切都浮现在脑海里,我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我在那一刻所经历的怜悯和恩典,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在《约翰福音》15章,耶稣教导我们,天父要修剪多结果子的枝子,砍掉不结果子的枝子。我发现自己正处在被修剪的过程中。我想我现在更明白为什么果实累累的树枝要被修剪了。

我本是多结果子的,却病了,在无知和不成熟的态度中行走,却不自知。我的灵魂里有一种潜在的灵性疾病,天父太爱我了,不想让它继续生长。就像我大脑中的肿瘤一样,这种心的疾病也需要被切除。就像我的医生切除了那个高尔夫球大小的肿瘤一样,上帝在祂的怜悯下显露我的骄傲,并开始切除它的过程。伤口又深又痛,但如果我想真正痊愈,这是必须的。自那以后,我第一次真正的外出是在平安夜,去参加乡村教会的礼拜。当我坐在最后一排时,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的生命只剩下几年了,那是一个艰难的圣诞节。我在想这是不是我的最后一次。我的家人都在想,这是不是我的最后一次。然而,肿瘤没有带走我的希望,当你不知道还会看到多少个圣诞节时,你会更清楚地感受到第一个圣诞节的美好。不管我们的处境如何,上帝已经介入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生活,为我们的灵魂安设了一个锚,这是多么重要。我坐在后排,眼泪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年圣诞节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在德克萨斯州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雪。

马特牧师一家奔向神,还是逃开祂呢?

孩子们在外面玩,我所能做的就是从窗户里面看着,有点茫然。事情是艰难的,但神的平安却是深刻的,有耶稣已经够了。有时候,我觉得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如果苦难能荣耀主,那就去荣耀吧。然而在几个小时内,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情况下,我就会从那种很属灵的状态变成对痛苦的恐惧。我特别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为再次与焦虑作斗争而感到沮丧。

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上帝正在靠近我,祂和我在一起,教我如何数算自己的日子,并告诉我那些日子里真正有意义的是什么。坐在后排的那个平安夜之后,在假日里坐在沙发上度过的那天之后,在那些焦虑再次抬头的漫漫长夜之后,我更加意识到自己所学到的功课。我虽仍与骄傲、忧虑、恐惧争战,但直到今日,耶和华仍与我亲近。我开始去体验我所听到和看到的事情,去体会别人经历的痛苦。十年后的今天,虽然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癌细胞已经消失,但没有人告诉我可以放松下来。

我每年两次去做核磁共振,每天两次服用抗癫痫的药物,医生们一直担心癌症会复发。虽然我相信我已经痊愈了,但他们仍然对我的未来仍然怀疑。当你越过疾病的悬崖时,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就会发生。人会发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并且反思你的生活方式是否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一旦我基本上康复了,就会有一个问题冒出来:我现在想如何度过我的每一天?生命很珍贵,而且时间在飞逝,我想用它做什么?

我有三个圈子:家庭、乡村教会、ACTS事工,这就是我的生活。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我得到了很多令人心动的好机会,但我知道我的心在哪里,我知道我在努力建造什么,我学会了给自己的每一天编号,而把它们编号的目的之一就是好好使用它们。上帝用我与癌症的较量来使我谦卑,改变我,并高举祂。如今,我确信上帝想要我继续移除和治愈很多东西,同时圣灵为我在沙发做的那个核磁共振所显示的东西也一直在提醒我。我继续为自己祷告,正如摩西所祷告的:“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每次我头痛,或者手有点刺痛,或者突然感到头晕,我都被提醒:我是有限的,祂是无限的。

圣灵与我同在,我愿意投靠那数算我日子的主。我从自己的生活中学到,也从别人的生活中学到,当我们犯罪或受苦时,我们的信心会受到考验。在那些时候,我们是奔向神呢,还是逃开祂呢?在祂的恩典下,在乡村教会,我们学会了向祂奔去。在我们最软弱、最受伤的时候,我们互相扶持,奔向祂的怀抱。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喜乐,即使是在悲伤中。在怀疑、愤怒和恐惧的十字路口,选择相信祂,相信祂所做的。

(本文成文参考了《Joy in the Sorrow》、渴慕神以及福音联盟等资源,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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