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2021年12月7日是珍珠港事件80周年。日本联合舰队空中攻击队的总指挥官渊田，命令电报员发出“虎！虎！虎！”的密码，通知母舰奇袭成功。他成为最爱国、最忠诚的祖国战士和英雄。战后，他拒绝出任国防部参谋总长，却在大阪最繁华的街上对人群说：“现在我已经把我的心和我的生命交给了耶稣基督！”
《境界》独立出品【特稿】
文丨 希幔
播音丨 灵杰
后期丨 星星
2021年12月7日，是珍珠港事件80周年。1941年12月7日上午7点40分，偷袭珍珠港的日本联合舰队空中攻击队的总指挥官渊田美津雄（Mitsuo Fuchida，以下称渊田），在飞机上以绿色信号弹发出攻击命令。空袭完成后，他命令无线电报务员发出“虎！虎！虎！”的密码，通知母舰奇袭成功。这次袭击直接导致2403名美国人和64名日本人死亡。次日，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
多年后，渊田回忆这一毕生难忘、影响重大的攻击爆发前的最后时刻：“‘赤城号’航空母舰在我脚下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颠簸翻滚。时间是1941年12月7日早上五点半。我来到总司令海军大将南云忠一的住处报告说：‘我已经准备好执行任务了。’”南云忠一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渊田，我对你有信心。”
我成功完成了袭击
1902年，渊田出生在日本奈良县一个偏僻的村庄。俄日战争爆发时，他才3岁。那场日本最终获胜的战争使全国上下被日益浓厚的军事气氛裹挟着。像许多年轻人一样，渊田渴望成为一名军官。
“十八岁时，我进入了海军学院。那时，日本海军的目标是美国。我们把美国当作未来的敌人来思考和训练。然而，我本人对美国人民没有个人仇恨或敌意。……我迫不及待地盼望着我的第一个假期。我希望自己自豪地穿着新制服走在家乡的街道上。”
毕业后，渊田成为了一名飞行军官，“战争教义问答”成了他思想体系的总和。1941年，他已经积累了一万小时的飞行经验。他记得1941年9月24日那天，第一航空舰队航空参谋源田实（Minoru Genda） 指挥官把他叫到九州岛南端的鹿儿岛，对他说：“不要惊慌，渊田，如果我们袭击珍珠港，我们希望你领航我们的空军！” 日本最高战争指挥委员会相信，战争的命运取决于珍珠港袭击的成败。
渊田回忆说：“当源田实带我登上赤城号，与第一舰队司令南云忠一大将和他的参谋人员开会时，我的心还在激动地怦怦直跳。”不过，他却对作战细节表示抗议：“珍珠港的平均水深只有32英尺，无法用鱼雷攻击。”但是源田实坚持认为，如果能在这么浅的水域找到一种鱼雷击沉船只的方法，就会增加胜利的可能，因为水下鱼雷比空中轰炸造成的伤害更大。
最终，渊田想出了解决办法。“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加快了训练的步伐，但这很难，因为我们不想让美国观察员注意到我们的任何不当行为。11月初，我解决了鱼雷问题。我们给鱼雷加了更多的尾翼，计划把它们从五十二英尺的高度扔下去，而不是通常的三百英尺或以上。”
12月7日早上6点，听取了最后的简报后，渊田叫士兵们按计划起飞。15分钟后，183架战斗轰炸机和鱼雷机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从6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升空。这是总共359架战机中的第一波，渊田乘坐的是指挥官的飞机，机尾有红黄相间的条纹。此时，他们的方位在瓦胡岛和珍珠港正北230英里。
在浓密的云层中飞行了45分钟后，渊田打开无线电测向仪，听到了火奴鲁鲁电台的广播。“当我听一个轻音乐节目时，我调整了仪器，发现我们偏离了方向5度。调整后，我听到播音员在播报天气预报。总体来说，天气很好，能见度良好。我们不可能要求更好的天气了。”
7点40分，渊田发出了袭击的信号。俯冲轰炸机飞到4000米高空，水平轰炸机就挂在云层下面。7点49分，渊田的通讯员打出了密码“突！突！突！”，通知整个中队投入攻击。7点55分，俯冲轰炸机袭击了希卡姆空军基地、福特岛和惠勒空军基地。7点57分，鱼雷轰炸机袭击了停泊在港口的战舰。8点整，战斗机排成一列纵队扫射空军基地。8点05分，水平轰炸机开始向战列舰投下炸弹。
此时，火奴鲁鲁广播电台仍在播报正常的节目。渊田回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低头俯视，机场升起了黑色的烟云，一股巨大的深红色烟柱从亚利桑那号战舰上升到一千英尺高的空中。它的弹药库爆炸了。田纳西号着火了。我在马里兰号上空投了炸弹。后面的飞机也这样做，直接命中。犹他州号在西边的福特岛倾覆。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因为我成功地袭击了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全部主力。”
12月26日，渊田受到英雄式的欢迎，并以海军中佐的身份破格向昭和天皇汇报战果。“我在随后的四年里过得很充实。我是一名最爱国、最忠诚的祖国战士。”他之后参加了南方作战和印度洋作战，把满腔的热情投入到战争中。
就在美国投下原子弹之前，渊田同意了政府的一项自杀式计划，由他本人领导一队士兵，“让我们的飞机在关岛的简易机场降落。自杀中队的每个人都要带着炸弹跑到最近的美国飞机上，把炸弹绑在飞机的机翼上，并试图在炸弹爆炸前逃走。每一个参与者几乎都是必死无疑的。” 但就在实施自杀行动之前，1945年8月6日，美国在广岛投下了原子弹。日本随后在8月14日宣布投降。
为什么我还活着？
随着战争的结束，渊田需要找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但这并非易事。渊田没有像许多军官那样自杀，相反，他把妻子和孩子搬到亲戚的农场，靠自己在地里种的东西养活他们。每当渊田想到自己的过去，就忍不住自问：“为什么我还活着，而我周围的人却在战争中像苍蝇一样死去了？渐渐地，我开始相信，有一种巨大的、看不见的力量在支持着我。我的闷闷不乐开始被一种感恩的感觉驱散了。”
在战争中，渊田多次面对死亡，但都化险为夷。第一次面临死亡，是他和他的飞行员在台湾和中国大陆之间进行侦察。因为他们的战斗机不像大型飞机那样配备自导系统，所以很容易迷航。有一次他们只剩下十分钟的燃料，当时正在离水面500米的高度飞行。渊田让飞行员尽量把飞机拉高，直到燃料用完。
在2700米的高度，引擎熄火了。渊田用望远镜扫视海面。“我看到一艘中国船只，我命令飞行员把它作为参照物。一架飞机通常滑翔的长度是其高度的四倍。我们几乎就在中国船旁边坠海。……中国船的船长救了我们。”
两年后，在爪哇群岛的战役中渊田的飞机严重受损，燃料从机翼油箱泄漏。他们不得不迫降在丛林中，一名飞行员遇难。“奇迹般地，我们剩下的人可以活动了。……我们知道大海离我们并不很远。一旦到了海岸，我们获救的机会就会大得多。” 他们晚上把自己固定在树枝上，躲避在黑暗中觅食的猛兽，白天徒步穿过丛林。结果走了三天后，他们在丛林里发现了一架飞机，走近一看。“原来就是我们自己坠落的那架！”
他们放弃了活着出去的希望，一个个虚弱地躺下等死。“就在这时，我看到另一个方向有一个很深的山谷。我的内心似乎在说，来吧。我起身，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朝山谷走去。”在那里，一个当地人发现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到海岸。没过多久，他们被救了。救他的人竟然又是上次救他的那艘中国船的船长！
还有一次，在中途岛战役期间，渊田在赤城号航空母舰上。刚做完阑尾切除术的他，只能躺在吊床上。美国飞机开始扫射时，“两枚炸弹击中了甲板，甲板上仍装满了飞机。他们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另一颗炸弹炸掉了我所在的船舷，我被震到海里去了！我的两条腿都受了伤，但我设法浮了起来。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艘驱逐舰载走了我，而那艘被炸的船沉入了太平洋海底。”
渊田并不是一个极端的无神论者，但是宗教在他的思想中也没有什么地位。他从没有任何正式的宗教信仰，在人生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相信自己的能力是唯一值得信赖的。但回想起这些不可思议的经历，他说：“我开始为自己以前不信有神的想法感到羞愧。”
小女孩的故事触动了我
随着战争的结束，国民的观念完全改变。日本走上了重建国家的道路。渐渐地，渊田得出一个结论：“不管其他国家的情况如何，日本人生存、繁荣并再次在光明下找到一席之地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和平的原则。但我那具有军事专长的头脑在当时的世界形势中看到了可能发生第二次、甚至更大的珍珠港事件的危险。”为了警告自己国家人民，渊田决定写一本《不再珍珠港战役》的书，但是他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要各国继续相互对立，唯一的最终后果可能就是人类文明的毁灭。”
正当他苦苦思索解决出路，1947 年春天，他在归国士兵的名单上，找到了一位战友金崎一夫（Kazuo Kanegasaki）的名字。金崎一夫是中途岛战役的幸存者，在海上漂流13 天后被美国人救起来。这批总共34人，其中许多人都尝试自杀﹐因为他们以被俘为辱。后来美国海军动员了日本社区的牧师、社工，才劝服了他们不要自杀。金崎一夫告诉渊田，美军对他们没有任何暴行，这反而让他的心灵和精神都很痛苦。他随后讲出了一个故事，成为改变渊田一生的转折点。
金崎一夫所在的战俘营里有一位叫佩吉·科维尔（Peggy Covell）的美国女孩，她来做义工帮助他们。金崎一夫说：“她如此温柔、充满爱心、尽职尽责地照顾我们的病人，感动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女孩来到战俘营大约三个星期后，有一个囚犯问她：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她出乎意料的回答：因为我的父母被日军杀害了。我们非常惊讶，我们从小被教导的道德准则是，杀害父母的凶手会成为不可调和的仇敌！”
这个18岁的女孩告诉他们，战争开始时，她的父母是菲律宾群岛的宣教士。日本人登陆后，在山里发现了宣教士，指责他们是间谍，要处死他们。宣教士坚持说，我们不是间谍，但如果一定要杀我们，让我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读经、祷告。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佩吉的父母安静地读经、祈祷，然后被处死。直到战争结束，女孩才知道父母的命运。
起初，她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然而渐渐地，另一种态度占据了她的心。“我想，我父母被杀之前一定为刽子手请求上帝的宽恕。我的仇恨被圣灵引导，变成了对敌人的爱。”佩吉的赦免之爱是日本文化里所没有的，日本战士的信条不仅允许复仇，而且要求复仇。佩吉对日本战俘的爱深深触动了渊田。
传扬爱的战士
1948年10月初，渊田在涩谷火车站收到了一份福音小册子，上面有篇文章《我曾是日本的俘虏》，作者雅各·德沙泽（Jacob DeShazer ）中士是轰炸东京的美国空军杜利特尔中队的一员。
德沙泽在文章中说，他对日本人的仇恨产生于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被偷袭的那个早晨。他毅然从军，成为1942 年4 月18 日轰炸东京的美国B-25轰炸机投弹手。不幸的是，轰炸机因燃料不足，迫降在中国的日军占领区，他被俘三年四个月，险些丧命。期间不但受尽凌虐，他还眼看着三位队友被枪决、一位病死狱中。这让他对日本守卫恨之入骨，一心想报复甚至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有一天，他翻开从其他美军战俘手中辗转而来的一本圣经，当他读到“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内心突然被光照。因着这段话，德沙哲改变了报复的想法。战争结束后，德沙哲被释放回到美国后，进入神学院就读。毕业后，他作为宣教士重返日本。
这篇文章促使渊田很想读一读圣经。1949年9月，当渊田读到《路加福音》23章，感动德沙哲的那段经文同样击中了他——耶稣被钉十字架时，为那些处死他的人祷告说：“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 渊田被感动得流下眼泪，他回忆道：“突然，我明白了那个父母被杀的美国女孩的故事。她的父母的祈祷一定是祈求上帝饶恕那些将要斩首他们的人。这个小女孩对日本人的热爱一定是她父母祈祷的结果。我立刻决定接受耶稣为我个人的救主。”
在那本福音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联络人提摩太·皮耶施（Timothy Pietsch）的联系方式，他当时在袖珍圣经联盟（Pocket Testament League）工作。渊田联络对方，并加入了他们的工作。一位同工告诉他，承认基督意味着要在人面前承认。听了这话，渊田有些犹豫。作为曾经的军事将领，他觉得很难公开承认自己的归信。“尽管有挣扎，但上帝帮助我做了决定。我站在带有扩音器的宣传车上，在大阪最繁忙的街道上传福音。我对人群说：‘我是领导空袭珍珠港的渊田美津雄。现在我已经把我的心和我的生命交给耶稣基督了。’人群几乎立刻惊呼起来。”
接下来几天，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都是：《从享有盛名的战士成了传扬爱的战士》《从爱“战争教义问答”到爱圣经》。渊田说：“我得救仅仅一个月，当然仍在基督徒生命长进的初期，但我心中大有喜乐，我喜欢读圣经，跪下祈祷，心中十分平安。我也相信在以前未得救时，神暗中引导我，赐福给我。神给我看见得救是依靠加略山十字架上的宝血，我相信圣经所启示的一切。我要为主做见证，向众人述说奇妙的真理。” 他的见证感动了许多日本人，他的妻儿也成为神的儿女。
1950年渊田与德沙哲见面，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好友。渊田曾当过日本众议院议员，政府也曾力邀他出任国防部参谋总长，但他婉拒了。1952年10月，在皮耶施的陪同下，渊田与德沙泽一起来到美国。渊田后来在西雅图成立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福音协会（Captain Fuchida Evangelistical Association）。最终，这位向美国投送炸弹的人，成了向美国人做见证、带人信主、投送圣经的牧师，直到1976 年5月30日安息主怀。
渊田回忆道：“我还记得，我带着悔改的心去美国时的激动心情。我必须承认，我经常担心我可能会遇到一些不愉快的情况，因为我是领导突袭珍珠港的人。然而，恰恰相反，我却受到美国人民的热烈欢迎，他们在基督里接纳了我。今天的日本正站在十字路口。我确信日本的道路不是共产主义也不是帝国主义，而是走向基督信仰的生活方式。我相信唯一能使整个世界和平的答案就是耶稣基督。在轰炸珍珠港之前，我被派去训练五百人，为期两个月。我记得，我为这次袭击做了全力以赴的准备。如今，我立志竭尽全力训练基督徒成为一个忠诚的基督徒，让他们活在仁爱、喜乐、和平当中。”
（本文参考了《From Pearl Harbor To Calvary》《God’s Samurai：Lead Pilot at Pearl Harbor》等书，以及Christian History Institute、维基百科等资料，一并致谢）
（片尾曲：天韵合唱团《神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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