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离家两千公里,逃不出被否定的童年

女孩离家两千公里,逃不出被否定的童年

导读:初中我就独自旅行、报补习班,一个人去唱KTV。那是一种不得不的坚强,我一年也不和身边人说几句话。最深的痛苦来自“我是不是不配被爱”?我总觉得自己不够漂亮,去割双眼皮、纹眉,直到我相信自己的生命是上帝亲手雕刻的。父亲临终前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在主里的姐妹了。”

《境界》独立出品【医治爱的河流】

口述 | Emily  采访 | 浩青

播音 | Lynn   后期 | Jack

扫码奉献,同作主工

“你长得不好看。”小时候,妈妈时常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她或许没有恶意,但这些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我的眉毛很淡,被同学取笑“无眉女侠”;身高也不理想,自卑于是如影随形。小学时,一个男生经常说我长得丑,嘲讽甚至欺负我,把我书包扔进垃圾桶,搞恶作剧,当众羞辱我。学校成了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逃离争吵与控制

父母常年异地分居,父亲在外省工作,母亲独自在云南红河州打拼,我在昆明几乎是在外婆、奶奶和哥哥的轮流照顾下长大的。没有稳定的陪伴,也缺少倾听与理解,家让我感受不到归属感。我感受不到父母的爱,当我表达情绪,他们视而不见。我心中总有一股无名火想要发出来。

我变得敏感、自卑、自尊又极强。别人一句批评,我都记在心里,不断想证明自己,拼命考高分,拼命表现自己听话懂事,只是为了博得一句“你真棒”。我学会了讨好、学会了伪装——哪怕内心早已疲惫不堪,我还是会笑着说“没事”。没人知道,我有时情绪低落得可以一年不跟身边的人说几句话。老师甚至怀疑我有自闭症。我就像一只躲进壳里的小龟,孤独、戒备、沉默。

长久以来,我始终生活在恐惧、猜疑和情绪压抑中。表面上,我越来越独立,初中时就可以自己出门旅游,自己报补习班、做饭,一个人去KTV唱歌。但那是一种不得不的坚强——我别无依靠,只能靠自己。最深的痛苦来自对“自我价值”的怀疑,“我是不是不配被爱”“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才会被忽视”的天问,像毒素一样渗进我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段关系里。我把笑容戴在脸上,把痛苦藏在心底,习惯了自欺欺人地活着,也不敢真正面对内心的空虚。

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紧张。他脾气暴躁,遇到点事就十二分不高兴,骂东骂西。高考那年,我们的冲突达到了顶点。父亲说:“你看你有多骄傲,以为自己能考上211,结果怎么样?考不上吧?”我知道高考失败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既是情理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我太想要靠自己证明一切了。

为了逃离这种永无止境的争吵与控制,我选择报考离家最远的山东师范大学,济南离家整整2200公里。我想远离那个不安全的家,远离暴怒的父亲。我通宵研究志愿,拒绝与他们沟通,我要掌控自己的人生。父亲在愤怒中甚至动手打我。

直到二十多岁上大学,他还常常对我拳打脚踢。有一次在家,我在公交车上提到“上帝会让我顺利通过教师资格证考试”,他听后极其反感,当众打我,完全不顾车上其他乘客的目光。

可离家的自由换来的是水土不服。刚到北方不久,我就得了严重的荨麻疹,眼睛的度数也突然增长了许多。第一年的大学生活令我措手不及,不只是身体的不适,更是心灵上的崩塌。我原以为大学是追求真理和自由的象牙塔,结果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缩小版的社会。人情冷漠,关系浅薄。我和室友几乎一年说不上十句话,她们说我“高冷”、“清高”,可我只是适应不了,害怕靠近。原本的期望被现实撕得粉碎,很多时候,我像个透明人,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连笑的能力都快失去

我以为远离父亲、换一个环境就能改变一切,没想到无论走到哪里,那种灰色依旧笼罩着我。

那时,我被一个外表俊朗的男生吸引。他是学校外联部的副部长,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会主动联系我,请我担任英语四级分享会的主讲人。他身上有我过去渴望的“帅气”和“风度”。我们慢慢熟悉,在他与女友分手后,也开始了接触,后来就在一起了。

可我很快发现,我们完全不适合。他的三观和我南辕北辙,表面和谐,内里撕裂。我才意识到,外貌真的不是衡量适配度的标准。可是那时候的我,太容易被外表吸引,忽略了灵魂是否相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不是快乐,而是沉重、空虚,常常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样活着。最后连分手也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我闺蜜在贴吧上发帖声讨他而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事件”。我仿佛被贴上了“被抛弃”的标签,走在校园里,每一道目光都像刀,扎得我无法轻松呼吸。

我对所学的政治专业毫无兴趣。我曾挣扎着想要复读,甚至出国,但父母没有任何支持,只好硬着头皮日复一日消耗着对学习的热情。我的性格本就敏感、封闭、消极,感情的失败更是重击。直到有一天,我惊觉自己连笑的能力都快失去了。脸上的每一丝笑意都是勉强的伪装,我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开始无休止怀疑自己。

我去了几家医院,被诊断为抑郁症。但我拒绝接受,拒绝吃药,也拒绝和人正常交流。我对未来感到深深的不安,一方面固执地相信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会一次次错失机会、一事无成。深夜无法入眠,脑子像播放走马灯,一幕幕过去的画面闪回,后悔、责备、懊恼不断涌上来。甚至后悔和前任分手——明明是他提的,可当他后来提出复合,我因倔强又拒绝了。

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有多绝望。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胃里一阵沉重的下坠。所有的思绪像链条一样,一个念头牵着一个念头,缠绕得你无法呼吸。我比别人要多付出几倍的精力,才能勉强维持正常生活。而这一切都让我更沮丧。太多次,我站在街头,看着飞驰而过的汽车,心里冒出“就这样结束吧”的念头。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已经被彻底剥夺,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最讽刺的是,自杀失败之后我甚至有点生气,连死都没死成——那种无力感,几乎将我彻底击溃。

我终于找到起床的勇气

就在我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个基督徒女孩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就像我人生的一束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我对信仰心存恐惧。因为之前在校园里经常有人发传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像“法轮功”一样的组织,也有外国人向我传福音,让我下意识地紧张。

可她不一样,她温柔、安静、坚定。她的关怀不是强迫,而是陪伴。她的爱让我感受到某种亲情的温度。她带我祷告时会读一段经文,还写下来送给我。有一次,她哭着为我的抑郁症向神祷告:“天父爸爸,求你医治她。”那一刻,我仿佛真的被拥抱了,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我想:“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我愿意跟随你相信的这位主。”

在此之前,我以为人生不过是孤单地来,孤单地走,不会有人记得我。她的妈妈是一位基督徒医生,她们告诉我:可以把痛苦交托给上帝。她带我做了决志祷告。最初的我,只是“决志”而已,不读经、不祷告,生命也没有更新。我依旧过着和世人一样的生活。直到2016年10月,我参加了一个持续几天的营会。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营会的饭菜特别好吃,我吃得很满足,内心也第一次愿意奉献——哪怕只是因为那顿饭。

我第一次被邀请参加的是教会的祷告会。那晚大家围坐一起唱诗歌,氛围温暖又纯净。但我心里仍有些害怕。当时听到他们为ISIS恐怖分子跪地祷告,我觉得很震惊,也很感动。我开始觉得,这些人应该都是真诚的人。

有一次放假在家里,我试图自杀。当时跟妈妈吵了一架,妈妈想进我房间,但我从小就习惯把门反锁,不让任何人靠近。我觉得他们既然不在乎我,我也不需要回应他们。那天,我实在太痛苦了,关上门后,我对她说:“我不想活了。”我拿起被子捂住自己的鼻子,试图让自己窒息。就在快要昏过去的瞬间,我看到一束白光,像是从高处落下,将我整个人接住。我知道那是上帝的光。在坠落的边缘,有一只手拉住了我。

真正信主,是在一次布道会中。我看到许多弟兄姐妹脸上带着喜乐,他们的声音温柔、坚定、有盼望。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命。我总是焦虑、忙乱,从来没有真正安息过,而他们的状态让我渴望改变,我也要拥有那样的生命。

那段时间,教会里的每一个人都叫我“姐”,哪怕我年纪不大,但他们用这个称呼表达爱,让我感觉特别温暖。他们知道我情绪低落,依然愿意接纳我。每次聚会时,大家总是给我带来我喜欢的食物,哪怕我提前告知自己状态不好,可能会破坏气氛,他们仍然毫不犹豫地接纳我。大家为我代祷,陪我走出阴影,没有一句责备或冷漠。

带我决志的女孩,知道我和室友关系紧张,主动提出和我一起搬出去住,我们一起准备考研。虽然那段日子很辛苦,但因为有主内家人的陪伴,反而觉得格外幸福。

不知为什么,《以赛亚书》54章的话让我最感动:“你这不怀孕、不生养的要歌唱;你这未曾经过产难的要发声歌唱,扬声欢呼;因为没有丈夫的比有丈夫的儿女更多。”我总觉得这句话正是写给我的。《哥林多后书》5章17节我也一直记得:“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我把它刻在心上,提醒自己:我是新造的人,是天父的女儿、天国的公主。

有一天,我读到《约翰福音》里的一节经文:“耶稣看见她哭,并看见与她同来的犹太人也哭,就心里悲叹,又甚忧愁。”那一瞬,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人算什么,竟然让创造天地的神为我们悲叹忧愁?我又算什么,神竟把我视为眼中的瞳人,因我忧伤而动了慈心?我泪如雨下,那一刻仿佛听到上帝温柔地对我说:“孩子,你哭,我也会心痛。”

我终于重新找到了起床的勇气、面对生活的力量。曾经简单不过的日常任务,如今成了我迈出希望脚步的证明。我甚至开始重新感受到生活中那些细微却真实的喜悦。

走在通往痊愈的路上

后来,父亲确诊结肠癌晚期。人的尽头,就是神的起头。当疾病突然来袭,一向个性刚硬的父亲也慢慢柔软下来。虽然他拒绝我传福音给他,却被病房里同样患癌的姊妹影响。这位阿姨信主多年,心态乐观,当她主动和父亲聊起信仰,在她的见证和引导下,父亲跟她做了决志祷告。

父亲信主之后,眼神里少了愤怒、控制,多了释然与盼望。他对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在主里的姐妹了。”他还开口为我祷告。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不是委屈,而是宽恕、和好。我从来没有想过,从前那个沉默而苛刻的父亲,在病痛中变得柔和平静,这样的转变会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发生。我真切地看见了神的恩典和拯救。

父亲去世之后,我的抑郁一度复发,但感谢主,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心理咨询师,帮助我面对内心长期积压的自卑与敏感。我曾经很在意别人的评价,总觉得自己又矮又胖、眉毛淡,不够漂亮。我为此割了双眼皮,去纹眉,拼命改善外表。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在乎了,我甚至把纹的眉毛都洗掉了。因为我不再需要靠这些外在的装饰去雕刻自己,我的生命是上帝亲手雕刻的,已经够美好了。我曾经试图让自己变得“强大”,做个大女主,独立坚强。但现在我明白,我完全可以是天父的小女孩,带着孩子一样的单纯与谦卑,不用假装,不必逞强。

久违的、真实的喜悦在心底悄然浮现。我开始享受阳光、微风、食物,甚至能大声笑出来。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我仿佛感受到天父温暖的拥抱。那感觉就像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梦里的一切都那么扭曲,而醒来后一切都变得温柔真实。别人看我时也察觉到了不同,我开始愿意和人说话了。我和母亲的关系也逐渐改善。我慢慢理解了她曾经的辛劳。今年母亲节,收到我特意准备的鲜花,她很感动。虽然母亲只是慕道友,但我始终相信,神会在她的生命中动工,就像在父亲身上成就的一样。

人有了信心之后,哪怕只喝一口白开水,心里也是甜的。我不再相信那些“我毫无价值”“我配不上爱”的谎言,而是主动拥抱生活。每当想起上帝慈爱的应许,我心中仍会涌出感动的泪水。经历过黑暗,更珍惜光明的温度。祂一直都在,祂的爱从未断绝。正如圣经所说:“你们要尝尝主恩的滋味,便知道祂是美善。”

如今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是被珍视的。这对我而言,是无法用语言衡量的恩典。我不需要去依附别人的光点亮自己,因为活着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神迹。

片尾曲:Daniel&Fs《多结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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