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郭涛认为“有些问题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需要依靠宗教的力量”。为此他还翻看过圣经。然而六年前出版的自传里,“第一次打女人”的经验总结以及对女性的过时标准,让他成为网络讨伐的焦点。许多夫妻都把驯化对方当作幸福的秘诀,郭涛却把事情给说破了。
《境界》独立出品【热点】
文丨逾林
播音丨子帆
最近演员郭涛有点郁闷。六年前出版的自传《父亲的力量》,本来是想对前半生作个小结,顺带分享一下育儿经验,没想到这本老书竟让他在六年后意外翻车。
郭涛在书中曝光了自己“第一次打女人”的经历,被打的是前女友。对于二人矛盾的前因后果,郭涛没细说,不过这次“出于本能的”动手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成为他人生经验的一部分被记录在书中:通过拳头告诉女人自己的底线,“她马上就老实了,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对女性不尊重的言论,在网友中炸了锅。顺藤摸瓜,激愤的网友在书中发现了更多令人不适的内容,比如他一竿子打翻女演员群体,将女演员描述为“爱慕虚荣、情绪化”的代名词,甚至还极有可能给丈夫戴一顶绿帽子;又比如他称赞妻子完全达到了自己心中对女性“温良恭俭让”的五字诀,结婚十几年,做丈夫的仍能对爱人如此欣赏,实在难能可贵,比起罗志祥之流不知高出多少段位。没想到网友并不买账,群嘲他“大清亡了,僵尸请回去躺好”。随后郭涛虽然出面道歉,网络写手们遇到这么值得参与的题材,一时间却不肯“休兵”。
翻开郭涛这本自传,坦率讲,的确不难感受到作者剖析自我的真诚,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想把所有的心得、困惑与无力都抒写出来,为读者带来一部男孩和男人的成长史……我不是教育专家,我的一些观点一定会引起争议,但至少有一点我能保证:我献给读者的故事一定是最自然、不加粉饰的真实。”“不加粉饰的真实”有时看起来相当刺耳,但与其急着拍砖,不如坐下来认真想想那些“不加粉饰的真实”背后所隐藏的困境。
“你不是我的菜”
先从最表层的遣词造句谈起。郭涛回忆自己的情感经历时,频繁提到那些路过他生活的女孩“不是我的菜”。看到年轻貌美的女演员,他说自己也曾心想“这要是金屋藏娇,放在我家里该多好”。根据语言人类学家近年的研究,语言对思想和文化的塑造作用超过人们的想象,我们如何使用语言反映着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郭涛想必并非刻意选择这类带有“物化女性”色彩的表达方式。客观地说,他的用词只不过反映了他已经身处一个习惯将人物化、商品化的时代,你我也身处其中。因此网上的情绪除了真愤怒之外,多少有些恼火郭涛怎么把一个做得但说不得的事情给说破了。
在这种语言习惯中,情感彷佛市场,与我们共度一生的爱人则被物化为一道美食或是摆在家中把玩的瓷器,男性犹如财大气粗的顾客,女性则沦为待售状态。这种语言暴力的受害者并非只是女性。“小鲜肉”一词的流行,表明女性接受了这个逻辑,并开始报复性消费。追溯以往,曾经流传街头巷尾的口水歌《老鼠爱大米》,传递的也是同样的价值观。无论对方是“菜”还是“肉”,用刘慈欣科幻小说中的话来说,这实际上是对他人人格的“降维”,爱的真义必然被扭曲。
郭涛对妻子的赞美很真诚,“她……既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我两位年事已高的父母,有时候还要分担我的杂事,担子很重……日复一日,她性格不急不躁,为我处理这些事时,我都特别踏实,特别放心”。但因为有了前面的“菜肉”之说,读者总觉得这些溢美之词像是拒绝了几道不合口味的“菜”之后,终于发现了可口美食后的顾客点评,基本都围绕了一个不变的主题——“我”的需要。
在我的需要没有被满足之前的寻找,都成为一个试吃的过程。当我们用自己的标准定义对方存在的价值,因为对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脾气有性格的人,就随时面临失控的危险。从这个角度来看书中最被网友诟病的打女人的经历,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启发。
郭涛说:“你要给她一个没有原则的态度,她就会一直肆无忌惮地往前走,她觉得你没事儿。但是如果你给她一个底线,她马上就老实了,知道应该怎么办。”显然,占据郭涛思维中心的是:女人需要被驯化,而这种驯化的过程似乎和马戏团的训练方式有所雷同。
爱就是彼此驯化?
其实,希望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对方驯化是很多夫妻问题的根源。日本婚姻辅导师栗原弘美根据自己辅导上千对夫妻的经验写成了《驯夫讲座——幸福婚姻七堂课》,书名很讨巧:妻子想要驯服丈夫,丈夫也想驯服妻子。
台湾家庭问题专家谢文宜认为伴侣之间的问题多半是因为期待落空,我们期待伴侣能够满足我们的需求,疗愈自己的伤口,结果“就像两个人拿着空碗,拼命要对方先给自己一些,最后两人抢来抢去,碗打碎了,什么也没得到。”
郭涛在书中用来描述自己人生困境的关键词之一是“无力”。在引发争议的“第一次打女人”的段落中,作者感受到一种“无力”。“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能那么做,但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当时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让她清醒一点,别闹了。”
在教养孩子的过程中,明知向儿子发脾气不对,却无法控制自己;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长大,心里形成了无法摆脱的伤痕;父母粗暴的教育方式直到自己生了孩子以后才发现“它们好像沉淀在我血液里一样,无法摆脱”;这些“坏脾气、坏习惯和不科学的思想,虽然我一直努力压制着、克制着它们,掩饰或改正,但不管我怎么摆脱,它们一定会在我身上有反映,难免会在某些时刻不自觉冒出来。”
无论在情感领域还是在亲子教育上,郭涛尽力与自己的“无力”抗争:“我不希望这样的恶性循环继续,我要它们在我这儿终止。”但对暴力行为,他的反思戛然而止。和大多数人一样,他迅速用“不是有意”搪塞过去,遗憾地失去了让自己真正成长的机会。
郭涛的无力如果用圣经的词语表达,就是保罗所说的,“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在圣经中,“无力”不是可以用“我不是故意的”就能搪塞的,也不是归咎与原生家庭就可以溜之大吉的。“无力”本身不是人可以犯错的理由,而是人被罪捆绑失去自由和力量的结果,是需要被释放和救赎的对象。如果“打女人”更多是作为一种经验,而不是一种需要悔改的罪被看待,这证明作者的反思本身存在致命的弱点,需要外力的救赎。
郭涛的传记中呈现出一种对女性颇为一致的态度,爱人是需要控制和驯服的对象,迫不得已不排除使用暴力。打女人也好,不合时宜的对女性的标准也好,其实都不是问题的根本,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与人的关系必须放弃实用与功利的心态。当我们摆脱消费者或者食客的身份,拒绝以满足自我的需要和达到自己的标准作为情感的红线,那种夹杂着暴力、控制与虐待的扭曲之爱才能得到纠正,真正的爱才有望回归。
郭涛在圣经里看到什么?
为了帮助儿子克服恐惧,郭涛找到了“宗教”。“现代中国社会缺失信仰,这既导致价值观不稳定,也让中国人无法找到精神层面的归宿,有些问题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需要依靠宗教的力量才能解决。”郭涛感慨道。为此,他还翻看过圣经。
如果他是从第一页翻起的,他会看到圣经认为人是上帝独特的创造,不是从猿猴变的。如果他接受人是猿猴变的,原生家庭问题变成了“猿生家庭”问题,看起来解决更无力了。只要他稍微留意就会发现,“菜”、“鲜肉”和“大米”都不是圣经用来谈论人的用词,无论男女都是上帝独特的创造,有着上帝的形象和样式。
对女性最大的尊重不仅仅是拒绝用拳头为对方量出界限,也不仅仅是拒绝使用过时武断的标准去牢笼对方,更是承认对方身上有从上帝而来的独特价值。我之所以不能使用暴力,也无权要求对方达到我的标准,因为我并非对方的上帝,也没有主宰对方的权力。
这不是说在婚姻和爱情中我们不会期待对方满足我的需要,上帝创造夏娃正是因为看到亚当“独居不好”,夏娃的被造本身也包含了来“帮助”亚当的目的。但亚当首先需要明白的是,夏娃本身是上帝的礼物。
我和妻子确立恋爱关系是在一起去山区服侍小孩子的时候。至今令我难忘的情景是一个小朋友摔伤了手臂,她蹲下来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捕捉到这些小细节之后不久,我请求她做我的女朋友。她令我深深着迷的地方首先不是因为发现她是我的菜,而是她身上所散发的上帝的馨香之气。
当后来我需要去见长辈时,她提前考验我说:“如果我爸问你凭什么娶我,你怎么回答?”我愣了一会儿,盘算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最后只能承认我什么也不能凭。作为她父亲的掌上明珠,我所拥有的一切加起来的价值都比不上她的贵重。如果她爸爸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完全是一个恩典和对我的怜悯,我绝对配不上拥有他的宝贝女儿。
岳父并没有如此考验我,但我很感恩曾经给过自己这样的答案:妻子是另一个家庭以及上帝给我的宝贵恩典。成长于一个有着大男子主义传统的省份,结婚之后我将做饭、洗衣服看作妻子的分内之事,言语之间常常表露你是我的妻子就应该如何的想法。这时,妻子会挑战我:凭什么我要给你做饭、洗衣服呢?这时我总是回想起结婚之前自己给自己的答案:她是上帝给我的恩典,她为我做的每一顿饭都不是理所当然,而是我所不配得到的祝福。
郭涛的确为我们写出了某种“未经粉饰的真实”,解决这些困境我们或者用暴力划底线,或者视自己的标准为绝对,驯服对方就成为婚姻幸福的不二法门。但圣经在谈到夫妻关系时却说要“彼此顺服”。
“彼此顺服”和“彼此驯服”,一字之差,天渊之别,圣经预设了两个同样有上帝形象、经历过堕落与耶稣基督救赎的人走到一起,婚姻和爱情的秘诀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标准、尊严和喜好而驯化对方,而是为了对方的益处而舍弃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双方一同收获心灵的成长和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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