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港袭击幸存者唐宁:12月7日,影响一生的时刻

珍珠港袭击幸存者唐宁:12月7日,影响一生的时刻

105岁的唐宁是珍珠港事件的亲历者。当炸弹落在院子里,他匆忙赶回自己服役的军舰,新婚妻子站在山坡上与他流泪挥别。在救人与灭火的间歇,面对日军的第二波攻击,他以为自己随时会死掉。当他把局面交给上帝,一种奇妙的平静涌进心中。这个发现影响了他的余生。

《境界》独立出品【人物】

文丨吉唐宁(Jim Downing)

改写丨展清                    

播音丨喜乐之子

1941年12月6日,驻扎在欧胡岛(Oahu,夏威夷群岛的主岛)上的数千名美国男女军人,沉浸在迷人的周六夜晚里。军官俱乐部、市中心,各处都很热闹。其他人则留在船上或基地里听音乐、看电影消遣,或者给爱人写信。在这个被称为“热带天堂”的地方,每个人都很放松。

我也在岛上。当时我是一名炮手的大副,也是海军战舰西弗吉尼亚号上的邮务员。在结束了为期13天的巡逻后,周五我们返回珍珠港。周六中午我完成任务后离开战舰。身后的港口已经被塞满了——所有八艘现役太平洋舰队的战列舰,连同小船和海岸警卫队船只,总共164艘船停在那里。

早餐时炮弹击中了后院

我渴望回家。就在那一年的7月我刚和莫丽娜结婚,我们就住在檀香山卡利希山谷的哈罗德夫妇家中。他们家的大房子同时也是基督教导航会的地方总部,哈罗德是负责人,我和妻子也积极参与服事。当晚我主持一场百余人参加的晚间聚会,我们唱诗,背诵经文,分享个人见证,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星期天早上,我在厨房的大桌子旁坐下时,闻到了刚煮好的鸡蛋和咝咝作响的熏肉的香味。经过两周的巡逻,没有什么比与新娘和朋友一起度过安静的一天更惬意的事了。当我把叉子举到嘴边,远处传来爆炸声,很快又是几声。军队经常在周日早上测试炮位,所以重型枪炮声并不罕见。

突然,一声炮弹划开空气飞来的尖叫声从屋顶呼啸而过,击中了我们的后院,留下了一个直径25英尺的弹坑。我们所有人都坐在桌边面面相觑,感觉很不对劲。有人打开角落里的收音机。过了一会儿,哈罗德出现在门口,他脸色煞白,正要进屋的时候,炮弹打在院子里。

哈罗德还没来得及开口,广播里的声音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我给陆军和海军的情报部门打了电话,他们告诉我们瓦胡岛正在遭受敌人的攻击。敌人还没有被确认,请继续关注,我们会提供更多的信息。”

谁在攻击?为什么要攻击?这对美国和世界有什么影响?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有行动的时间。我瞥了一眼妻子莫丽娜:“我得回到船上去。”我跑回卧室,在不断传来的爆炸声中换上制服。广播又说:“珍珠港遭到敌人攻击。敌人确定为日本。所有军人返回舰船或车站。”

我跑出房子,莫丽娜紧随其后。卡利希山谷两边都是山,所以我看不到珍珠港。我看到的是不祥的黑烟弥漫上空。上车前,我转向妻子。“我还能再见到她吗?”我注视着她那双惊恐的淡褐色眼睛。“申命记33章27节!”莫丽娜突然冲我喊道。“永生的神是你的居所,祂永久的膀臂在你以下。”

车子开动。我朝莫丽娜挥了挥手。她还穿着围裙,眼里含着泪水。

像个水手那样抽烟喝酒

191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开始11个月前,我出生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的乡下。19岁那年,我想加入海军服役四年,攒够钱上大学,然后上法学院,然后开始我的从政之路。

当时海军的征兵口号是:加入海军,看看世界。对于一个从未离开密苏里州农村的年轻人,这让人很兴奋。我愿意冒险,我想如果我以海军为职业,一定会看到至少一场战争。

1933年3月的一天,一艘五十英尺长的汽艇载着我和我所有的家当,穿过海浪,驶向我的新家——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当时它驻扎在加利福尼亚的长滩。战舰很拥挤,一千五百名水手和军官住在一起。我的任务是维护战舰的炮塔。

在最初的两年里,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我的理想并没有改变,但我感到有点痛苦。我留意到我的战友们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群不快乐的人。他们假装一切都很好,但我看得出他们内心深处对自己和生活不满。许多人用酒精来逃避。我感觉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却不知道到哪里找。尽管我的海军生涯有了进步,我还是很沮丧。我说不清哪里不对。于是我开始模仿身边的水手,抽着烟,偶尔喝点酒,努力忘掉自己的心境。

当我回家休假时,母亲得知我又抽烟又喝酒,她吓坏了。不过我从没喝醉过,我很好地掩饰了我的不满。

斯宾塞和胡克是我在西弗吉尼亚号上的两个朋友。他们对待信仰的态度吸引我,1933年12月,我勉强同意与他们一起度一天周末,去拜访他们认识的道森夫妇。道森(Dawson Trotman)就是导航会的创办人,当时他刚开始在海员中传福音。这对夫妇的公寓在港口以西几英里的长滩。当天的谈话,我唯一的记忆是“罪孽”这个词,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我的另一个朋友艾德是个知识分子,也是个无神论者。在密集训练开始前的几个星期里,我们下过几盘棋,他总是赢。他很自负,有时还很傲慢,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他参加了海军游泳队,后来成为全海军的游泳冠军。有一天,他找到我,兴奋地告诉我,他在道森家接受耶稣进入他的生命。

我很惊讶,我尊敬艾德,他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我想他必须得到强有力的证据才会从无神论者变成基督徒。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观察到更多变化,他的自负和傲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谦和。

战舰就是漂浮的神学院

1935年初,西弗吉尼亚号停靠在布雷默顿进行例行检查。艾德和其他人被派去主持星期天晚上在布雷默顿教会举行的聚会。他们邀请我加入,我接受了。

我的朋友们为教会一百多名成员唱了一首新的敬拜歌,并教他们一起唱。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前面,分享自己是如何认识耶稣的。艾德坐在我前面一排。仪式开始时,他靠在椅背上说:“唐宁,你愿意作见证吗?”“不,我真的不相信那些东西。”我低声说。

但当我坐在长凳上听其他人说话时,不久前听到的《罗马书》里的段落开始占据我的心。“你若口里认主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因为人心里相信,就可以称义,口里承认,就可以得救。”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挑战。上帝承诺,如果我能公开认同基督是主,我的灵魂必得救。我希望得到保证,我将在天堂度过永生,这似乎是得到它的可靠方法。我轻推了一下艾德的肩膀,“我来说说我的经历。”

当晚回到船上,我发现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经历,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满足感。早上醒来,我心中唱起了歌。我在二号炮塔工作,身处一个像地下隧道一样又脏又黑的空间里,我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平静。我独自在二号炮塔里低下头,那是1935年4月8日早上7点45分,我祷告说:“主啊,无论如何,只要能把我的生命献给你,我都愿意。我要把我的生命给你,即使它意味着成为一个宣教士。我都会毫无保留,我现在是属于你的。”

几天后,艾德和另一位朋友约翰来帮助我成长。他们递给我一个车轮插图。这是一个由道森创造的概念,基督被描绘成轮子的中心,信徒的角色由四根辐条来代表:圣经、祷告、见证和基督徒的生活。

到了1935年夏天,道森最初的四名导航会成员已经从海军退役,只有艾德和我留在战舰上。艾德短暂地接过了领导的职责,然后他觉得我会做得更好。对于一个仅仅做了三个月的基督徒,这既令人兴奋,又令人畏惧。西弗吉尼亚号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海上进行演习训练,并在许多港口停靠。那时候我们没有道森的帮助,只能靠自己。

然而,战舰是一个传福音的完美环境。在聚会中我们读经,为彼此和战友祈祷。周二晚上,我们通过船上的扩音器进行一场布道式的学习。想要参加的基督徒必须带来至少一名非基督徒,或者证明他们花了至少一个小时来找人。战舰变成了一所漂浮的神学院。我们的许多非基督徒战友至少在潜意识里知道,生活中除了服役和周末狂欢之外,还有很多事要做。

自豪的舰队一片混乱

1936年9月,我两年的海军服役即将到期。我要么继续入伍前的计划,退役后进入大学,要么重新入伍再呆两年。当我祈祷并寻求道森的建议时,我感到上帝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导航会的未来似乎取决于海军内部人员的存在,我愿意成为那样的人。我会一直待在海军,直到上帝另有指示。

1937年,我成为一名海军邮务员。军方高层已经明白,对于战士来说,邮件比食物更重要。由于我的新职务,所有的官兵都认识我。我也知道他们的大部分名字,以及他们妻子和女友的名字。与全体人员的接触帮助我与他们建立更深厚的关系,上帝比我自己更知道应该如何使用我。

1940年夏天,西弗吉尼亚号作为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成员离开长滩前往西南太平洋。在过去的三年中,若隐若现的乌云一直威胁着和平。1937年,日本入侵了美国的长期盟友中国。1937年末,日本人在长江上袭击了一艘美国炮艇,使日美关系紧张。随着1941年底的临近,日本的威胁有所增加,但我们认为它最有可能的目标是太平洋的其他地方。

然而,当12月7日低空飞行的日本飞机发出猛烈的机关枪攻击后,我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完全惊醒了。我对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沮丧,我们自豪的舰队一片混乱。由于汽艇没有启动,我和七八个战友只好步行赶往海军医院附近的渡口。登上渡轮,返回停靠在福特岛的西弗吉尼亚号。

这时,新的威胁出现了,日本人的第二波进攻即将开始。战斗机布满天空,向任何移动的物体射击。美国海军的尼奥绍号油船正在移动,如果一颗日本的子弹射中它,就会造成大爆炸。船员们为了避免灾难,想让它驶向墨利角一个更安全的泊位。

当时我离尼奥绍号不远。我既好奇又害怕地看着日本飞机像蜜蜂一样蜂拥向尼奥绍号,我想,其中一颗子弹很快就会击中尼奥绍号。我在心里念道:“上帝,我马上就来见你了。”但突然之间,我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安。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直到尼奥绍号停靠在墨利角,我以为自己随时会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死去。我确信如果死去我会被引导到上帝面前。

在这充满可怕景象的一天,最令我伤心的是看着爆炸把水手们从船上冲击到水里。当他们露出水面呼吸时,他们着火了,变成了一个个火把。

当冲突和痛苦的情绪在我的心中争夺至高地位时,我意识到我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上帝掌管一切。我满足于让祂来处理这件事,我放弃了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担心,重新开始关注我当下能做什么。这时平安就回到心中。西弗吉尼亚号最终被大火吞噬,尽管我们几个救火的人成功地阻止了仓库爆炸。当火焰终于熄灭,我们的船成了一堆废铁。

珍珠港事件只是日本统治该地区的宏伟计划的一部分。这一天,日本还在整个太平洋地区发动8次袭击,包括在上海港摧毁了两艘英国船和一艘美国船,并同时袭击香港。

12月8日星期一,美国人一觉醒来,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在珍珠港袭击中,共有2403名美国人丧生:2008名海军人员、218名陆军人员、109名海军陆战队员和68名平民。

那一刻影响了我的余生

战争增加了我传福音的紧迫感。袭击发生两天后的周二,我在海军接收站一间没有灯光的地下室里开始了晚间读经。我们的夜晚聚会越来越频繁,不得不搬到福特岛上的一个防空洞里进行。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每天晚上都有四十多人来参加聚会。后来,我陆续收到一百多名参加过聚会的军人的来信,每一个人都说,他将成为一名基督徒,并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感到高兴。在这可怕的时刻,神正在实践圣经的应许:“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

我们为西弗吉尼亚组建一个新的团队来进行圣经学习和外展工作。我与仍在檀香山担任导航会主席的哈罗德协作,为船员们主持会议。我同时在檀香山圣经培训学校教高中生周日上午的课程。在世界大战的严峻现实中,这样的努力给了我们希望和做有意义工作的满足感。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做了。

在我的海军生涯中,我曾与导航会同事一起工作,也曾担任帕特普斯科号的指挥官,我在整个太平洋舰队当中分享福音。1956年10月,在服役了24年之后,我从海军正式退役。接下来我继续在导航会服事22年。我还担任过巴西舰队的顾问和商船学院的助理教授。我发现我的海军生涯已经为我做好了与他人合作和领导他人的准备,可以继续在灵性上作战。1983年,我正式从导航会退休。

回首1941年12月7日那个星期天的早上,我目睹了令人震惊的背叛、破坏和死亡,我永远不会忘记。但耻辱也有它的另一面,自从1935年4月8日我在炮塔上祈祷时,我就知道了耶稣基督带给我的喜乐与平安。圣经告诉我们,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

在珍珠港,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一点,是在我以为尼奥绍号就要爆炸的时候。一旦我把这件事交给上帝,我的忧虑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平静。如果我遇到真正的麻烦,我不用担心。我知道上帝在那里,祂与我同在。祂可能不会按照我希望的方式处理事情,但我承认祂可以控制局面。这个发现影响了我的余生,我不用太担心我遇到的一切事。

这可能是我长寿的秘诀,也可能是我在战争中保持多年情绪稳定的秘诀。我的妻子莫丽娜2010年去世了,我们结婚68年,有7个孩子。尽管我已经103岁(2016年时)了,但我还是经常旅行,每个月都会参加一些活动并发表演讲。我现在的使命是继续分享耶稣基督的福音。

(本文参考吉姆•唐宁(Jim Downing)的《The Other Side of Infamy》一书,以及导航会官网等网络资料,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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