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们学到什么:护教家撒迦利亚惊爆性丑闻

这次我们学到什么:护教家撒迦利亚惊爆性丑闻

导读:当护教家撒迦利亚的性丑闻被曝光,人们才想起2017年他被控性侵,2015年学历造假,但他总能全身而退,机构一次次替他站台。当受害人要求他认罪并寻求帮助时,他愤怒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继范尼云之后,他成为又一个去世不久人设崩塌的例子。

《境界》独立出品【信仰反思】
文丨逾林 播音丨伊然

2021年1月11日,寇尔森基督教世界观中心主席史通斯崔特(John Stonestreet)发文,为自己曾相信并传播已故基督教护教家拉维·撒迦利亚(Ravi Zacharias)的谎言而道歉。对于此前被媒体曝光的撒迦利亚性侵丑闻,他说:“没有什么可掩饰或辩解的,那就是罪、是邪恶和愚蠢。”

1月17日,美国牧师麦克阿瑟(John MacArthur)在讲道中痛心地说:“这个过世的护教家多年保持着不正当的性关系……这就是过去数十年来,美国教会淡化福音,迎合文化的结果。”

自从去年9月底,美国基督教旗舰杂志《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率先发文报道撒迦利亚的性丑闻,《世界》杂志(World Magazine)《教会领袖》(Church Leaders)等媒体相继跟进。撒迦利亚生前所创办并服事的机构RZIM(Ravi Zacharias International Ministries拉维·撒迦利亚国际传道会),迫于压力不得不委托第三方进行独立调查,最终承认“指控是真实的”。

服侍上帝太沉重,他需要“治疗”?

印度出生的撒迦利亚被认为是当代最优秀的护教家之一,足迹遍布七十余个国家,创作了三十余部著作,其中包括获得了福音派基督徒出版协会金奖的《如果没有神》,主持了“Let My People Think”等颇受好评的广播节目,创办了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机构RZIM,影响力遍及全球。去年3月,他被诊断患有恶性肿瘤,并于两个月后离世。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发文纪念。5月29日,当时的副总统彭斯出席了葬礼,并在葬礼上称撒迦利亚“是一个信心的伟人,在我们这个时代很少人能像他那样掌握真理。他是我们时代的C.S.路易斯,以真理和爱并用智慧作为武装,走遍人居之地,为怀疑者解疑答惑……在过去的50多年里,在全美国甚至全世界改变和坚固了无数人的生命。”

哀荣备至的葬礼过后整整四个月的9月29日,《今日基督教》刊发了一篇深度报道——“三名曾在亚特兰大水疗中心工作的女性爆料拉维·撒迦利亚在大约五年的常规治疗期间不恰当地触碰她们,自我暴露并在她们面前自慰”。尽管RZIM官网称,该机构在2020年8月就收到了相关指控,但直到该文引爆舆论之前,他们并未对指控作出任何公开回应。

据《今日基督教》的报道,撒迦利亚曾先后投资两家水疗中心,他是“伊甸的触摸”(Touch of Eden)水疗中心的副总裁,持有三分之一的股份。2008年,“伊甸的触摸”关闭,撒迦利亚又与另一位商业伙伴沙玛(Sharma)开了第二家水疗中心Jivan Wellness,一直运营到2015年。这两家水疗中心就是撒迦利亚性丑闻的主要发生地。

撒迦利亚先是与这些女性若无其事地聊天,关心她们的职业抱负和成长背景,逐渐取得信任后,性骚扰就开始了。受害者大多有童年创伤,一位女性受害者称自己向撒迦利亚倾诉了童年被性侵的经历,和身为单亲妈妈的挣扎,她感到自己正在被这位基督教领袖服侍。性侵发生之后,她们大多找借口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面对一位享誉全球的大人物,她们带着相似的罪恶感,担心是自己引诱了这位伟大的护教家,因此感到自卑、羞耻、无所适从。其中一位受害者说自己花了七年时间接受心理治疗,最终才相信:撒迦利亚对她做的事,不是她的错!

受害人的沉默对撒迦利亚来说好像是一种鼓励,“他几乎每次来都会自我暴露和自慰。”一位女职员说。根据另一位女职员的回忆,撒迦利亚在她面前自慰不下50次,还有两次要求与她发生性关系。撒迦利亚对这些女孩说,他梦想着能离开服侍上帝的工作,做回自己,服侍上帝太沉重了,他需要这样的“治疗”。

美国多家重量级的主内媒体迅速跟进。《世界》杂志(World Magazine)采访到了第二家水疗中心(Jivan Wellness)的前经理安娜·阿德桑娅(Anna Adesanya),她从2009至2012年在该中心工作。根据她回忆,员工曾向她投诉,撒迦利亚所要求的“不仅仅是按摩”。她将事情告诉中心的合伙人沙玛,后者就此询问了撒迦利亚,撒迦利亚否认了一切,最终投诉的员工被解雇。在《教会领袖》(Church Leaders)对沙玛的采访中,沙玛对媒体证实了阿德桑娅的说法,并提供了撒迦利亚性行为不当的更多证据。

2021年1月4日,主内新媒体《罗伊斯报告》(The Roys Report)在播客上披露了对沙玛的采访录音,更多细节得到证实。据沙玛所知,撒迦利亚通常先向按摩师抱怨工作太累,然后以此为理由提出过界的要求。2010年,事情的发展到非常严重的程度,一位按摩师干脆拒绝了撒迦利亚的预约。当沙玛与撒迦利亚谈论此事时,撒迦利亚指示他将水疗中心所有和他相关的记录一起删除。鉴于此类事一再发生,沙玛决定退出与撒迦利亚的合作。后来,沙玛还联系了撒迦利亚之前开办的第一家水疗中心“伊甸的触摸”的前合伙人薇琪(Vicki),薇琪告诉他,当时已经有三四位女员工声称自己受到撒迦利亚的性骚扰。

2017年 ,25万封口费?

撒迦利亚所在机构RZIM的反应被动而滞后。2020年9月,RZIM在声明中仍然坚持否认所有对撒迦利亚的指控,但在媒体跟踪报道带来的舆论压力下,他们决定聘请了米勒&马丁律师事务所(Miller & Martin)对指控进行第三方独立调查。

2020年12月23日,圣诞节前两天,RZIM根据中期调查报告更新了他们的声明:“对拉维行为的指控是真实的——他确实有过不正当性行为。这种不当行为令人深感不安,而且与拉维·撒迦利亚在40多年的传道生涯中公开和私下所表现出来的那个人完全不一致。”

其实,他们的措辞本不该这么惊讶的,因为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处理撒迦利亚面对的性侵指控。早在2016年,已婚加拿大女性汤普森(Lori Anne Thompson)曝出撒迦利亚向她索要裸照并发送色情短信。不过,撒迦利亚迅速主动发起对汤普森和她丈夫的起诉,声称自己遭受敲诈勒索。2017年11月,被告与原告达成和解,并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案件不了了之,但值得注意的是,撒迦利亚为这场和解的官司支付给汤普森夫妇25万美元。

保密协议一签完,撒迦利亚就在RZIM官网上公开自己单方面版本的与汤普森夫妇交往的细节,为自己辩护。他说自己是在2014年加拿大一次会议上认识这对夫妇的,之后汤普森用丈夫的电邮与他联系,并在2016年开始主动发给他“令人反感的”照片。撒迦利亚说,“我明确告知她不要再以任何方式联系我,我屏蔽了她的信息,终止了与她的所有联系”,并保证自己在四十余年的婚姻中,“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恰当的行为,我全心全意地爱着我的妻子,我对她绝对忠诚,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在日常生活和旅行中非常谨慎。”

因为保密协议的约束,汤普森夫妇的指控渐渐沉寂。而撒迦利亚所属的宣道会(C&MA)称自己在2018年3月已经做了详尽调查,认为现有证据不足以对其执行教会纪律。但据《世界》杂志的采访,汤普森表示宣道会从未主动联系她了解相关情况。

撒迦利亚去世之后,汤普森夫妇请求RZIM解除保密协议,却遭到再三拒绝。RZIM重申他们坚信撒迦利亚对自己清白无辜的声明,当时他们已经接到了水疗中心女职员对撒迦利亚性丑闻的最新指控。

根据《罗伊斯报告》所掌握的证据,和撒迦利亚的声明完全相反,是撒迦利亚首先向汤普森发送色情短信,索要不雅照片。当汤普森告诉撒迦利亚她打算将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丈夫时,撒迦利亚以自杀相威胁。水疗中心丑闻曝光后,人们才发现女按摩师被性骚扰的模式与之前汤普森所述几乎相同,撒迦利亚多年来用的都是一个套路。

汤普森也有童年被养父性侵的痛苦经历,她说:“那些童年时没有彻底处理的伤害、身体和情感的虐待使我极其脆弱,我现在才知道……像我这样长期在虐待和忽视中长大的人,没有自己的人格,需要别人来定义我自己。”回想那些被性侵的女员工的自述,她们的经历很相似。在许多涉及虐待的案例中,施虐方精心挑选受害者,利用受害人以往的伤害对其进行精神操控。

汤普森和女员工们都提到撒迦利亚会对她们抱怨自己对婚姻和事奉的不满。汤普森说,撒迦利亚抱怨他服事神牺牲太大,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隐私,甚至没有自己的人格;当他演讲结束回到酒店,感到非常孤独。撒迦利亚曾满有把握地对她说,上帝明白他的牺牲,他们的性交易是上帝奖励他的方式。

另一个相似之处是撒迦利亚在罪行即将暴露时的反应。当汤普森要将他们的关系告诉丈夫时,撒迦利亚愤怒地说:“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一位水疗中心的女员工要求撒迦利亚认罪并寻求帮助时,撒迦利亚同样暴怒:“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2015年,众人对他学历造假的沉默

事实上,最早对撒迦利亚的人品产生怀疑的是一位无神论律师史蒂夫·鲍曼(Steve Baughman)。大约在2015年初,因为研究哲学,鲍曼对基督教神学产生兴趣,他发现这位自称受过牛津和剑桥教育、拥有多个博士学位的基督教护教家很值得倾听。

不过,随着深入研究,他发现撒迦利亚在著作和演讲中对自己的描述充满谎言和夸大其词。实际上,撒迦利亚没有博士学位,甚至没有学术硕士学位,不是 “剑桥大学访问学者”,也不是“牛津大学高级研究员”。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撒迦利亚只在剑桥的一间神学院瑞德利堂学院(Ridley Hall)有过两个月的学习。

2015年5月,鲍曼联系了撒迦利亚,希望他能做出解释。他创办了一个名为“拉维观察”(Ravi Watch)的网站,公开了自己的发现。直到2018年,撒迦利亚才被迫承认他并非牛津大学教授,也从不是剑桥大学的注册学生,RZIM官网删除了涉及虚假学历和误导性的内容。RZIM在声明中为这些虚假和夸张辩护说,撒迦利亚个人和机构“都没有故意撒谎或歪曲拉维的学历”。但这些虚假陈述大多出自于撒迦利亚的演讲和著作,而不是声明辩解中所说的是别人强加的。

汤普森案也是由鲍曼最早曝光的。2016年,他得到撒迦利亚发给汤普森的自杀邮件,就此展开长达两年的调查。2018年,他出版了《王国中的掩盖:电话性爱、谎言,以及上帝伟大的护教家,撒迦利亚》(Cover-Up in the Kingdom: Phone Sex, Lies, And God’s Great Apologist, Ravi Zacharias)一书,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让鲍曼深感困惑的是,“我很惊讶,他竟然可以在全世界受过良好教育的听众面前演讲,而且没有任何人追究。尤其让我感到困扰的是,与撒迦利亚合作的福音派真正的学者中,没有一个人公开指责他的不诚实。” 这位对基督教神学产生兴趣的律师,自己找到一节圣经里的经文来说明自己调查的初衷——“犯罪的人,当在众人面前责备他,叫其余的人也可以惧怕。”

值得反思的是,对圣经理应更熟悉的美国福音派学者和牧者们,为何在这些明显的谎言面前保持沉默?

当我们把领袖当作偶像

事件曝光之后,牛津大学威克里夫学院哲学导师、也是RZIM牛津基督教护教中心的资深研究员贝克·海奇博士(Max Baker-Hytch)致信RZIM的同僚们呼吁悔改:首先需要真诚地为撒迦利亚的罪向受害者道歉,并提供“有意义的赔偿”,或许这还有机会挽回他们在世人面前的见证。

另外,如果已经曝光的受害者只是冰山一角,RZIM也有责任建立一个受害人支持小组,并寻找其他潜在受害人。尤其是,机构应该向汤普森道歉,事发之后,机构的同工团队和撒迦利亚一起否认、掩盖、忽略和歪曲事实,作为一个属灵机构,RZIM必须为机构的失察而悔改。最终海奇呼吁机构进行一场“文化改革”,作出彻底的灵性反思,拷问内部的组织文化,为何会允许撒迦利亚的不当性行为、谎言和精神操控长期存在,没有作为?

或许当整个机构以撒迦利亚的名字命名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被放在类似“房角石”的位置上,机构的存在完全依赖撒迦利亚的个人影响力,他们似乎忘记了,耶稣基督才应该是房角石。“为了向世界证明我们对从头开始重建机构文化的态度是认真的,我们需要采取极端的、真诚的步骤。”海奇博士写道。

不仅RZIM需要彻底的悔改,追踪丑闻的律师鲍曼一直抱怨福音派领袖在撒迦利亚学历作假上的不作为与纵容。撒迦利亚靠着虚假的学术成就风靡全球,在各所大学巡回讲演,是否迎合了人们骨子里对成功的崇拜?

使徒保罗警戒信徒不要过“以外貌待人”的生活。作为哥林多教会的建立者,当一群拿着证书和推荐信的人来了以后,保罗迅速被边缘化。尽管保罗的血统和学历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假教师的自夸,但最终保罗却自愿在教会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事”,不以耀眼的履历作为传福音的便捷路径,宁愿作一个被上帝拣选的愚拙人,“叫有智慧的羞愧”。
正是人们心中的成功主义,比起为了信仰的缘故遭遇可能的被逼迫和被厌弃,人们总是渴望让那些有名气、有资历、有背景的人为福音背书,希望自己能成为被世人羡慕的一群,这样的倾向滋生、容许并鼓励了撒迦利亚们的产生和壮大,甚至肆无忌惮。

依靠耶稣基督白白称义的真理,撒迦利亚听过、讲过肯定不下成百上千遍,无论我们讲得听得何等动情,福音首先提醒我们的是,人的内心是根深蒂固抗拒福音的。当我们在自己的简历里作假,当我们感到服事成为一种担子,当我们觉得需要上帝给我们额外的补偿或奖励,当我们对自己显露真实情况感到浑身不适甚至愤怒,当我们希望维持一个被人羡慕的美好光辉形象时,这些都表示我们内心并不甘愿两手空空来到上帝面前,也不相信白白的恩典这回事。

或许你我并没身处撒迦利亚那样的位置,但是如果我们为自己在服侍中所受到的伤害和疲惫而心怀苦毒、埋怨,为自己的过失开脱;当我们越来越依赖学术的包装,夸口过去事奉的劳苦功高,炫耀神秘的属灵经验换取众人的认可和尊敬;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忙于一个又一个项目,却失去了对人的尊重和爱,失去了对神的敬畏,把神交到我们手中牧养的羊当作可以随时薅羊毛的对象,没有真正与神连结,没有在内室里得到与神同在的甜蜜作为奖赏,我们都是在纵容自己心中危险的“撒迦利亚倾向”,纵容一个低配版的撒迦利亚正在成形!

正如寇尔森基督教世界观中心主席史通斯崔特所说的,人们必须面对真理的传播者一旦跌倒带给基督教真理的打击,“我们当中那些被赋予某种程度领导权的人,必须对他人负责,不要信靠自己,只信靠神。”他在网站上呼吁基督徒,“为你的牧师、教会领袖、配偶,以及神在你生命中所安排的人祷告,求神保护他们不受那些真实的、永远存在的试探,这些试探可能会伤害他们、伤害别人,以及他们为基督作的见证。”

2020年,继范尼云之后,撒迦利亚成为又一个去世不到几个月就遭遇人设彻底崩塌的例子。有些人心意难平,因为他们在世时逃过了被公开责备、为自己的罪付代价。基督教思想家薛华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为活着的基督徒领袖还能有所效劳,对那些死去的领袖就爱莫能助了。”没有机会悔改而离世,对于基督徒来说是更加应该警醒戒惧的事。

对于领袖,我们是否平时把他们抬的太高,当作偶像或是一个宗教的象征?等到发现了问题,又倾向于否认他们的一切价值?圣洁而公义的神不断通过各种事情,提醒我们认清人性的软弱,学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失败,甘愿破碎,持续悔改;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本文参考了《今日基督教》、基督教日报、Eternity、Ravi Watch、Ordinary Times、The Roys Report、Church Leaders等媒体资料)

片尾曲:A Simple Prayer 《the praise baby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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