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们这时代的悲剧之一,就是人们被媒体提供的战火、灾难和负面新闻所轰炸,却越来越难作出回应。恐怖主义、武装冲突、人道灾难、重大疫情……每天大量接受这些疾苦与祸患的画面,我们不禁要问:这些是否令人类更有怜悯之心?还是让我们以麻木甚至愤怒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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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丨 卢云、麦尼尔、莫里逊
播音丨文君
我们喜欢将自己想像成满有怜悯的人,就是说:大致而言,善良、温柔、善解人意。或多或少,我们假设怜悯是自己对人类苦难的自然反应。试问谁不怜悯穷乏的老者、挨饿的孩童、瘫痪的士兵、张皇的少女?要说怜悯并非人生来就有的特质,似乎叫人难以接受。人若指控我们缺乏怜悯,我们岂不深感被冒犯?那听起来好像在指控我们没有人性!的确,我们不用多想,就以怜悯为人的本性。没有怜悯的人,就像没有人性的人,是难以想像的。
然而,假若人的本性里拥有怜悯,为何人类会备受冲突、战争、仇恨、压迫困扰?为何这么多人会挨饿、赤身、露宿街头?为何人们会彼此伤害、虐待、杀戮?为何世界如此糟糕?
太多灾难令人麻木、愤怒
我们这时代其中一大悲剧,就是人们被媒体提供的灾难新闻和负面消息所轰炸,却越来越难作出回应。恐怖主义、武装冲突、刺杀、地震、旱灾、水灾、饥荒、疫情……无数画面传来,新闻似乎成了絮絮不休的人类祸患实录。我们不禁要问:这些是否令人类更团结、更有怜悯之心?
人们似乎有个假设,大量接收有关疾苦与患难的信息是有益的。一些慈善团体也经常寄出募捐邮件,描述各地的困境苦况,并附上惨不忍睹的照片,为的是挑起收信人的怜悯,从而慷慨解囊。然而我们要问的是:数以亿计的平凡人,其实都是自觉渺小、卑微、无力的个体,这些人备受传媒资讯轰炸,究竟利多还是弊多?常人早已被自己和家人亲友的各种难题逼得透不过气来,现在面对世间的疾苦,你还可期望他们有什么独特的回应呢?我们可以期望的只能是怜悯的反面:麻木与愤怒。
当人面对极大极多的人间苦难,最常出现的结果,是在心理上变得麻木。我们的心思受不了不断被打扰。当我们要做自己的事,就不能同时关注世上的苦难。如果我们容让所有新闻都闯进内心深处,一定必被“存在的荒诞感”吞噬,变得麻木不仁。如果试图吸收所有来自媒体的信息,恐怕整天只会一事无成。今天人们的工作效率,取决于有没有过滤系统减低各类信息对脑袋的冲击。
除了麻木,还有恼恨。这个乍听似乎怪异,但若细究人类面对不安信息和苦难的反应,你会发现是愤怒多于关怀、嫌厌多于同情、恼恨多于怜悯。人间疾苦,若以我们极难理解和感受的方式与程度出现在眼前,引起的往往是负面的感受。许多时候,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是在面对貌甚悲惨的人时被引带出来的,最可怕的例子就是在集中营里:囚犯的模样越差,狱警就越不介意用酷刑虐待。当人不再把受苦者视为与自己平等的同伴,受苦者的苦痛只会引发更多嫌厌与怒气,而不是怜悯。
怎样解释上述麻木与愤怒?这其实是人在窘迫中的反应:你明明知道我什么忙也帮不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我们被迫面对人间疾苦的同时,也被提醒自己无能为力,因此打从心底感到被冒犯,继而躲进自我防卫机制之中,就是麻木与愤怒。
这问题在今日世代尤其迫切,因为我们看见太多,感动太少。
争竞是主体,怜悯只是橡皮擦
英语“怜悯”这个词的拉丁文字根意思是“共患难”。怜悯要求我们进到伤害之处、痛楚之地,与悲惨的人同呼喊,与孤单的人同伤悲,与哀哭的人同哭。怜悯要求我们因着软弱者而变得软弱,因着无力者而变得无力。怜悯就是彻底浸淫在人类境况中。这样我们就知道怜悯不仅是一般所谓的善良或好心肠。
怜悯既然是共患难,难怪人心里会抗拒。因为受苦不是我们的偏好,恰恰相反,受苦是我们想极力避免的。所以,怜悯不是人生来就有的自然反应。
一个英国记者毫不讳言自己的观点。他说,一个真正满有怜悯的社会,就是能够真心站在不幸者的位置上的社会。它很快会发现自己正迈向一个有损个人自由的集体方案……任何健康社会都不应该允许自己用不幸者的眼光看世界,因为不幸者对文明的最高价值(就是个人自由)不感兴趣。他们大多未能善用自由。
这话很刻薄。但扪心自问,我们必可发现:人生最大的动力是竞争,不是怜悯。我们深陷各式各样的竞争之中。我们的自我意识,决定于我们与人比较之后能够找到什么差异。我是谁?答案十分简单,你就是“你与众不同之处”。我们都是藉着自己与众不同或过人之处被人认识。说到底,若没有任何足以炫耀、与众不同的东西,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了。这无远弗届的竞争,延至人际关系的边缘暗角,拦阻我们全心全意站在他人的处境里,阻碍我们怜悯他人。
对那些面对现实而不是活在梦想世界的人来说,怜悯顶多是当下这激烈竞争现状中的一个微小而次要的部分。人生的主干是竞争,怜悯不过是橡皮擦,偶尔用来消除人生的错误。比如善待竞争中的伤者:在煤坑中受伤的矿工惹人怜悯;在考试压力下崩溃的学生惹人怜悯;无力为儿女提供足够衣食的母亲惹人怜悯……但我们的主要框架还是关乎竞争,毕竟所有制度都有亏缺啊!
耶稣的怜悯不是飘忽的愁绪或同情
此时我们才想起,耶稣说:“你们要慈悲(或译怜悯),像你们的父慈悲一样。”(路六36)要明白怜悯在生命中的位置,我们只有来到耶稣的面前。上帝的怜悯是我们怜悯的根源和基础。我们深信藉着怜悯,人性才得以完全发展。
这吩咐原来并非重申我们已知的事,就是我们心底想做但忘了做的事,或合乎我们天性的事。恰恰相反,耶稣的呼召与我们的本性相悖,耶稣的吩咐颠覆我们的想法,要求我们的心意彻底改变。这确实是很前卫的呼召,关乎生命的根本。
上帝是满有怜悯的上帝,祂进入我们的生命,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这就是,上帝“取了人的样式”的福音。我们永难真正认识满有怜悯的上帝,除非我们的心思意念都明白“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经常彼此抱怨,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你不曾抑郁过、不曾被父母这样伤害、不曾面对这样的压力、不曾得这种病……”我们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在表达心底一个信念:惟有那些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完全认同的人,我们才会愿意聆听他/她的安慰。上帝愿意体悟我们的状况,祂所要除去的痛苦,都是祂曾经亲尝的。
福音书有一个扣人心弦的动词,出现了十二次,都只用作描述耶稣或天父,这动词大致可译作“动了怜悯之心”。它的希腊文字根是肺腑,即感情所在之处。人的挚爱与深仇皆从肺腑而出,可见该词的深意与力度。耶稣的怜悯,明显不是轻浅飘忽的愁绪或同情,乃是源于肺腑悸动,这是很深邃而奥秘的形容,是耶稣的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耶稣看见群众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样,就从心底怜悯他们(太九36)。这些人都打动了耶稣,耶稣对他们深切的愁苦感同身受。耶稣与迷失的一同迷失,与挨饿的一同挨饿,与患病的一同患病。耶稣以完全的人性去感应一切人间疾苦。上帝向我们揭示一个重大的奥秘:耶稣是无罪的上帝之子,祂甘愿承受我们一切患难,为使我们发现受苦真正的本质。
耶稣的怜悯蕴含着一股向下的引力。这特质令人不安,因为我们念及自己,总是想向上移动:追求更高的生活质量、更丰厚的薪酬、更尊贵的地位。一位奉行向下移动的上帝,令我们深受困扰!耶稣追求的不是更高位置、更多权力、更大影响,祂的移动方向,如巴特所说,乃是“从高处到低处,从胜利到失败,从富足到贫乏,从凯旋到受苦,从生存到死亡”。
昔日耶稣的门徒明白这呼召并效法耶稣,取了奴仆的位分,在世上践行上帝的怜悯。
耶稣赐予的怜悯,邀请我们放胆松开紧抓的手。属天的怜悯是不带一丝争竞的怜悯。因此,惟有上帝有完全的怜悯,因为惟有上帝不与人争竞。上帝全然与我们不同,所以上帝能够怜悯人。耶稣的吩咐“你们要慈悲,像你们的父慈悲一样”,是要我们投身上帝的怜悯,因为祂是我们的创造主。耶稣要求我们戳破好争竞的自我所制造的假相,不再紧抓自己想像出来的优越感以打造自己的身分,而是全身投入上帝的怀抱。
勿将怜悯视为自我牺牲的壮举
如果你努力帮助穷困者,没有人会觉得你很怪;若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尝试消除人间疾苦,也无可非议。可是你若舍弃成就,自愿地、有意识有计划地成为其他人的奴仆,这做法简直令人反感!努力帮助他人像我们一样爬上高位,是值得尊敬的,甚至是慷慨的行为;但将自己丢在卑贱的位置成为弱者,而且受制于人,这似乎是自虐狂的行为,违背做人的本能、理想与目标。
世人的态度多少暗藏着精英主义的口气,它假设我们成功了,万事顺利,而他们达不到我们的水平,需要扶助。世界分为幸运者与不幸者,幸运在我们这一方,无需内疚,却要做好人好事,关怀那些与你截然不同的人。在这种思想底下,怜悯仍是争竞的一部分,与奴仆职事天差地别。
我们常有强烈的渴望,想去服侍有需要的同伴,有时甚至梦想献身扶贫事业,与受苦的人站在一起。偶尔这些梦想会引发慷慨的行动,数周、数月甚至数年的义行和善举。不过这一切仍是由我们自己主导:我决定何时出发、何时归回;我决定做什么、怎样做;我调校奴仆职事的幅度与深度。
其中隐藏着一个危机:我们的奴仆职事,是否只是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操控?既然可以随时结束离开(当我们认为我们尽了责任或作出贡献之后),那我们对被帮助者的认同、尊重岂不大打折扣?既然可以决定何时何地、付出多少时间精力,我们还是服侍人需要的奴仆吗?既然银行户口有足够金额可以随时买机票回家,就算去到远方的国服侍,我们还是在践行真正的奴仆职事吗?
人不可能渴求降卑与受逼迫,除非我们能够在卑微与逼迫中发现上帝。超凡的奴仆职事并非一个任务,要人投身在众多惨况中,它乃是满有喜乐的生活方式:心眼打开,得见真实的上帝。祂乐意透过奴仆职事,向人启示衪自己。
由此我们触及一个重大的属灵道理:事奉乃是寻求上帝的表达,而不仅是渴想为个人或社会带来改变。这说法很容易惹来各种误解,但那些长期委身事奉的人,可以证实这说法的真确性。如果你投身善行的主要动机,系于可能达成的改变,你的事奉就难以持久。若效率不高、成果不明显,所做的不受欢迎或不被认可,我们就会失去坚持下去的力量。若眼前所见尽是忧愁、穷困、疾病,且在我们多番帮助之后,依然忧愁、穷困、患病、可怜,我们惟一合理的反应岂非抽身而去、免得自己陷入抑郁之中?超凡的奴仆职事提醒我们:在持续不懈迎战贫穷、饥饿、疾病以及任何人类苦难的同时,我们必须彰显上帝的同在——祂温柔、满有怜悯,与我们同处这破损的世间。
真的事奉必有喜乐在其中,因为上帝的同在在事奉中得以彰显,上帝的恩赐得以临到世间。所以当耶稣的门徒愿意服侍人,就会发现他领受的比付出的还多。
假若我们寻求的是具备勇气,强悍、慷慨的男女,可能真有不少人的言行足以与耶稣匹敌。然而,耶稣与其他人的分别,在于耶稣的顺服。“我凭着自己不能做什么……我不求自己的意思,只求那差我来者的意思。”如果我们将奴仆职事与顺服分开,怜悯就成了属灵的炫耀。
耶稣全心留意天父的同在,这是祂的立足点,由此走进苦难世界。耶稣并非超级社工、超级医生、超级英雄,作出各样无人可以模仿的舍己义行,藉着虚己与降卑去赢取倾慕与称赞。耶稣并非属灵巨人或慈善明星,他的怜悯不会招人嫉妒,或挑动人的争竞渴望,要跟祂比拼谁可以去得更远、更高、更深。不,耶稣是顺服的奴仆,听从上帝呼召,乐意作出回应,就算必定迎来痛苦与患难。耶稣的渴望并非要体验痛苦,而是要全心专注留意亲爱天父的声音。
将怜悯视为对亲爱上帝的顺服回应,就能避免一个挥之不去的试探:将怜悯视为自我牺牲的壮举。
不爱你的同工,怎能爱街上的人?
在“世界需要”与“个体回应”之间需要群体的出现和斡旋,否则“世界需要”就是一个随时可将人压碎的千斤重担。基督徒群体是“世间苦难”与“个体对苦难之回应”的中介,因为基督徒群体是作为中介的耶稣在世与人同在的活生生彰显,这让我们可以全然察看人间苦况,却不至手足无措。
在印度加尔各答贫民区服侍的修女们遵守一个原则,假如其中一位不能与其他人同工、和谐共处,她就会被要求离开,即使她服侍贫民极有果效。在群体中与其他人一起生活,才是她的首要任务。如果不能爱这些同住在一起的肢体,又怎能爱那些街上的人呢?
在群体里,我们不再是无助的个体,而是变成上帝的子民;在群体里,我们的恐惧和愤怒,被上帝毫无条件的大爱转化,成为上帝无边怜悯的默默彰显;在群体里,我们的生命变得满有怜悯,因为藉着我们的共处与同工,上帝的怜悯显于破碎的世界中。
藉着汇聚的生命,我们有份于属天的怜悯。既有份于属天的怜悯,就能负基督的轭、担基督的担子。祂每时每刻担负人类所有苦痛,但祂的轭是容易的、祂的担子是轻省的。只要我们一天仍然仗赖自己有限的资源,世界就能吓退我们,我们也会设法躲避招致痛苦的下场。直到我们有份于上帝的怜悯,方能深入世上最隐蔽的角落,做耶稣基督昔日所做的事。
群体能够对世界的需要怀着警醒开放的心,乃是系于恒常祷告默想。假如独断独行,就很容易自以为是,以向来的事奉内容和形式为最好,甚至将服侍沦为个人喜好。但若我们定时聚会、聆听上帝的道、留心祂的同在,就能不断察验祂的引领,愿意离开安舒区,向未知领域进发,服侍新的世代和新的需要。
千万不要将群体想像成仅仅共住一栋房子、同食宿、同祈祷、执行同一计划的一群人。这些当然可以是群体的真实呈现,但群体是一种更深层的实在。同住的人不一定活在群体中,独居的人也不一定不能活在群体中。身体上的亲近或远离是次要的,首要的群体特质是一种深刻的蒙上帝招聚的“确据”。
今日许多基督徒在艰难孤苦的岗位上显出极大坚忍,得力于他们与群体的深交,深信自己是奉群体之名去服侍。今日许多充满爱心的基督徒生命出现危机,乃源于心底欠缺归属感。假若没有来自满有关怀的群体的确据,满有怜悯的生命就难以持久,继而沦为麻木与愤怒的生命。这不仅是心理学观察,更是神学道理,因为论到与基督深交,若欠缺与满有关怀的群体深交,根本是不可能的。
剔除你的成名欲望、煽情和自义
今日社会将果效与价值划上等号,有怜悯与忍耐的行动变得很不容易。我们忘记自己的召命是显明上帝的怜悯,而不是展示自己的能力。满有怜悯的生命之道,是困难的操练,因为我们渴求被赏识、被接纳。这渴求很容易驱使我们随从一个期望:我们要提供“新事物”。在一个热衷于新事件、新经验的社会,我们很容易会受到“行动至上”的诱惑。但我们往往难于察觉这诱惑,尤其当我们所做的明明看起来“又良善又敬虔”。然而,就算是灾难救援、赠衣施药、为民请命,也可以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不是回应上帝的呼召。
提起怜悯,我们通常只想到医治伤口、除去苦痛,但是放眼今日世界,许多人的权利缺乏保障,数以百万人在饥荒中。怜悯的涵义,已经超越救苦救难的层次,在一些时候需要我们诚实直接地面对罪恶的逼迫,这是怜悯的体现。这可清楚见于整个旧约先知的道统,耶稣基督也不例外。
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基督里一切已经成就了。我们不应将之看为头脑上的知识,而要在信心里理解它。在基督里,人间的患难苦痛都被接受了、承受了;在基督里,我们破碎的人性获得修复,而且被引领进入三一上帝的亲密关系之中。因此,我们应该视我们的行动为操练,透过这操练,我们将一切已经成就的显明出来!这样的行动是基于信心,凭信心我们走在稳固的地土上,就算四周仍是混乱、惶惑、暴力、仇恨。这同时可以去除我们的自以为义。
追求果效、做大事的冲动让人陷入“不耐烦的行动”中,不但使人投身过度,也会将怜悯化为煽情的玩意。煽情是另一试探,需要我们操练应对。假如我们主要关注自己是否受喜爱、被接纳、被夸奖,人生抉择就会变得很偏狭。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看能否激起公众的关注。
面对逼迫、反抗罪恶要体现为一种有怜悯有耐性的行动,就必须谦卑。如果在争战中掺杂了成名的欲望、报复的渴望、对权力的贪恋,对抗就成了私利,也就与怜悯无分了。满有怜悯地对抗是很不容易的。自义总在咫尺之间,暴怒总是蓄势待发。
究竟我们的反对是满有怜悯,还是带着冒犯?我们的愤怒是出于公义,还是出于自义?也许最好的检测方法就是问自己:我能不能被反对被冒犯?当有人怒气冲冲质问我,我能否在当中学到功课?我们越能够接受别人的反对,就越懂得怎样去反对。
反对罪恶的同时,能够意识到自己心中也有罪恶,这是一种带着谦卑的反对,同时是在呼召自己悔改。对抗种族歧视,就同时是呼召自己面对自己的偏见;对抗世界的贫穷问题,就同时是承认自己根本不在穷人之列;对抗战争,就同时需要正视自己心中的暴戾;对抗压迫与虐待,使我们直面自己的麻木不仁。换言之,所有的争战,都是炼净自己灵魂的挑战。
由此看来,对抗总是包含着自我对抗。这种自我对抗令我们不至于与所对抗的世界隔绝。这就是通往“满有怜悯的抗争”的关键。有待击退的罪恶,原来也在我自己的里面。因此,我们必须提醒自己——每一次与罪恶的争战,总有两条战线:一条在身外,一条在身内。满有怜悯的行动,不能偏废任何一条战线。
(本文摘编自《慈心怜悯:在卑微与逼迫中发现上帝》,Compassion:A Reflection on the Christian Life,卢云、麦尼尔、莫里逊,基道出版社2017年1月出版,大小标题为《境界》编辑所加,内容有删改)
(片尾曲:我心旋律《我敬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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